旷从未和她说过小时候的事。今日得了机会,她忍不住多加询问,瞧瞧他的过去。
可他却淡淡道:“你不必问我了。我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霓裳有些惊讶:“一丝也不记得了吗?”小孩子的记忆虽并不完整,但总该有零碎的片段。就像她喜欢放风筝。
韩旷的模样很认真。他想了片刻,仍旧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一向就不喜欢回溯过去,何况是那么久远的事情。
他的记忆,依稀只从韩悠出生前两年才有,那时他应当只有五岁。以往他毫不在意记忆的模糊,只因他并不需要。但今次想起,却觉那记忆仿佛是被谁一刀切断。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人世三十余载,大人容颜却几乎未改。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吗?”
偷得浮生半日闲。顾霜一觉悠长,醒来日已西斜。她有些懊恼自己今日怎么一睡又是三个时辰。虽说孕妇嗜睡,但到她这样的程度,许也没有几人了吧。
她慢慢起身,将衣服穿好,略坐了一刻,南泽的身影便落在了眼前。顾霜瞧了一眼天色,心想南泽很是准时。
顾霜并不废话:“将你查出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南泽很是恭敬:“将左相劫走的计划,三月前便已定下。韩縢亲自致信给大赫王庭,但信件具体内容暂时不知。不久前,大赫传来耶律佑篡位,耶律皓被逼离开的消息。韩縢立刻暗地派人藏于大安各处,但大多集中于四个主城门附近。之后便无甚动作。再然后,便是主上被人挟持进入凤新地道。左相担心主上安危,便去找太后韩悠——”
顾霜轻声打断:“韩悠答应她救我出来,娘亲便同意以身犯险,前往大赫。”
南泽垂头:“正是。”
顾霜的心情一时颇为复杂。既有欣喜,也有酸涩的无奈,以及一点点莫名的失望。她本以为无论如何,娘亲都该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位。但很快又释然。或许越是在意,就越容易忽视,终归只想求得万无一失的结局。
何况,娘亲顺水推舟的能力亦令她很是惊讶。她在地道待了一个时辰,娘亲的时间想必更少,却要立刻作出判断,甚是抢先一步,将局布下。
她淡淡开口:“韩縢将人提前藏于城门附近,是为了更快让娘亲出城。但既然四个城门口都有,必定不是所有人都会跟着。你派人寻到随意寻一处,看能否挖出韩縢埋下的其它线。”
“是。”
顾霜颔首,耳边仿佛响起了某个男子的声音。眸中精光一闪:“可知挟持我进入地道的人究竟是谁?”
南泽眼露羞愧:“目前的消息来看,只知他是大赫人,却并不清楚他具体的身份。”
顾霜挑眉。她还以为他就是耶律皓:“为何?”
“只因大赫国内并未有以易容著称之人。耶律皓虽是大赫的常胜将军,但他只擅长兵法谋略,并不知易容之术。”
顾霜看着窗边的花,问道:“那你们可查出了耶律皓的踪迹?”
“属下办事不力,未能查出。”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倒是有趣了。顾霜目光微闪:“那便先守住驿站。看看有何可趁之机。”
“是!”轻轻舒了一口气,虽不知顾霜为何没有继续追问,“另外,属下还有一事要报。”
顾霜点头:“说。”
“左相离去前,派属下去慈宁宫劫了一个宫人,名唤采漪。就具体消息来看,这个采漪应深悉奇门遁甲之术。”
顾霜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娘亲是如何得知她的?”这样的人,当会被隐藏得极深才是。
南泽语气间透出一丝景仰:“左相出使前,特特又派人查了一次太后韩悠。抵达凤新时已知晓了采漪的身份,只是一直按兵不动。”
顾霜听出古怪,眉梢微扬:“又?”
南泽唇角微僵,很快接道:“……左相多年前曾将凤新从头到尾地查过一次,后来主上出嫁前,左相又查了一次。出使前,已算得上第三次了。”
多年前。顾霜一怔,眸中生出明了。当年娘亲应派人去查了韩旷的身份。此时确不适再提,睫毛扑闪,回转到采漪的身上。
“事关采漪,你知道多少?”
南泽眼中愧色更浓:“目前属下只知,采漪是今年新进的宫人,祖籍孟阳。年岁十五左右。因合了韩悠的眼缘,便将其升为身边的大宫女。但这些应有人背后安排,具体细节还尚需时日。”
顾霜知晓暗卫鲜少说明自己的猜测,一切需有证据才会上报。轻轻一笑,替他说了出来:“韩悠的依托仍是韩家,而要将这样的人放在宫中,论原因与手段,想来只有韩国公了吧。”
南泽眸光微闪:“主上言之有理。只是——”
“只是韩国公手中并无兵权与政权,不过一位空有爵位的皇亲。”顾霜笑道,“你认为他没有能力,却又无法解释眼下这么多事情的发生。”
南泽低头:“主上明鉴。”
顾霜看出眼下自己虽能握有顾府一半暗卫的权力,但他们的服从只是因着娘亲的命令。不动声色地一笑,看来自己还需再努力一些。
淡淡扫了一眼恭敬的南泽:“韩縢既有能力与大赫王庭联系,又能安插人手将娘亲送离凤新,其中势力的来源当为关键。”无意识地抚了抚小腹,一语指出,“既不在朝廷,那便在江湖了。”
南泽明显一愣,虽只有一瞬,但已令顾霜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