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生活经验丰富,他在第一次见到那个小雌性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奇怪了,这片大陆的雌性没有穿那么古怪衣服的,也没有那么奇怪的体态姿势,还有一些老兔子都不明白的做法。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甚至说,可能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可能是祖先记忆里留下的另一片大陆的来者,老兔子叼着一根苜蓿草,懒得想那么多,知道她是个好雌性,不会伤害到这片大陆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还是留给那个傻小子头疼去吧。
他该放在心上的,是那群兽人。
吃同类的兽人。
连同类都吃,连雌性和幼崽都吃,他们的血肉扒出来会是多么腐烂的味道。
他恨地咬牙,苜蓿草被咬断,从他嘴边掉落,灰白皮毛的老兔子怔怔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苜蓿草,一滴浑浊的泪忽然就掉下来。
此时的洞穴里,慕如一坐在兽皮上,面前是简单的石头灶台,木柴在里面燃烧着,上面放的骨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泡,慕如一凑近了热源,深吸一口气,闻着食物的香气,才觉得自己活了下来。
“如意。”背对着她,正在用温暖的干草铺睡觉地方的笨笨喊了一声。
慕如一当没听见,捧着水杯喝口热水,这份汤再煮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如意。”
“如意!”
“哎呀,有什么问题等我吃完东西再说。”她头也不回。
憋着气想问问题的笨笨被一句话噎回去,蹲在地上,腮帮子鼓起来,憋成一只河豚,气鼓鼓的。
等慕如一吃饱喝足想起他的时候,笨笨已经瘫在地上——时间太长气都散没了。
“好了,有什么不满说出来。”慕如一踢踢他,嘴边含笑,她吃饱了一向心情很好。
“你要离开吗?你不要我了?”笨笨一个滚坐起来,问题直指核心。
慕如一沉默了一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离开。”所有人都会离开。
“我问的是你。”
“我现在变成人形了,你要去部落我也能跟着去,我能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他盯着她的脸,执拗道。
“笨笨。”慕如一叹了口气,“其实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不懂。”
“兔子先生说你们的知识来自于胎壳的记忆,越长大,脑海里的记忆解锁的越多。你也算是个大人了。那你也该明白这些……”她停住话,思索着该怎么表达。
笨笨忽然问道,“你是另一片大陆的人,是吗?”
“对,可以这么说。”慕如一游移片刻,点头。
“那你不能留在这里吗?”
“傻孩子,每个人都要回家的啊。”慕如一失笑,“如果是你,到了另一个地方,你会不想回来吗?”
“……”
“你看,换做是你也会想回家的啊。”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慕如一声音温柔道。
“不,”他打断了她,眼里有一团火,直指着她,“那要看我身边有没有你。”
慕如一愣住,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又在片刻沉寂下去。两人对视着,像谁移开就会输的游戏。
最后慕如一先移开了视线,“我要回去。”
“为我留下,不好吗?”
……
“我会回去。”她语气平淡,但坚定地仿佛是在说一个事实。
是的,这就是一个事实,她会回去。也会回家。
沉默。
笨笨起身出门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回来,慕如一躺在干草铺成的床垫上,感受了他身上森林深处的冷意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小子估计是在外面吃过了。
慕如一转身背对着他,把手边的果子丢到一边,感觉自己傻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躺在了另一张床上——或许不能称为床,那比慕如一现在躺的地方还更加简陋。但是说矫情也好说有病也罢,她不能接受一个发育良好的男性睡在自己身边,尤其是知道对方可能喜欢自己之后。或许从一开始,发现那只狗狗会说话起,就应该分开睡了,而不是因为夜里不过暖和依偎着——这太容易产生一些她并不想的后果。
其实或许笨笨现在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只是他见到的雌性太少,就把对她的依赖陪伴和占有欲当做了爱。
她想着,黑暗里不远处传来了他的声音。
“如意。”
“你那里,有什么好?”
不甘,嫉妒,还有隐约的好奇。
她睁着眼睛看着在黑暗里模糊的双手,慢慢开口,“那里所有的都很好。”
她脑海里想象着现代社会有的一切,都觉得无比美好。
“有松软的床铺,有美味可口的食物,有不用自己烧就温热的水,还有……我喜欢的人。”
又是沉默。
慕如一在黑暗里眨眨眼,久没等到回应,当她都准备翻身睡觉,又听见笨笨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说话好像有点抖。
他说,“他,那个雄性,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现在她都难以想起谭本五官的具体模样了,但她一直记得——或许是初恋原因,或许只是那个人的缘故——记得,那个即使在黑暗里受到很多不公正待遇也努力冲她微笑着的脸。
那个很怕一个人但是更怕她会受到牵连欺负,说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人。
那个……羞涩地递给她□□说,把他所有都给了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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