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姿依旧柔弱,面容还透着稚嫩,但是坚毅的眼神中从不含泪求怜。
她心智坚定,清晰明白的知道自己的目标,幼承庭训之下行事作风也从不因逆境不顺而蝇营狗苟,反倒是有着许多男人都不及的开阔胸怀。
她经历过人性最恶毒的一面,也见过最底层挣扎求生的人的绝望,体会绝境之中的被人踩到泥地里的迫害。但是即使这个世界以最凶恶的姿态展示在她面前,黛玉仍然记得她父亲清风朗月的疏阔姿态和她的兄长无论置身何地的坚毅面容。
整个世界的丰富都呈现在了她面前,她经历过最坏的,也经历过最好的。
这样丰富的黛玉,怎么可能被一个连纨绔都算不上的膏粱子弟吸引。
警幻算计了许多,可她算漏了一个人的经历,算漏了一个人的品格,也算漏了一个人等待的决心。
哪怕是无望的等待,但是只要接受等待这件事实,遥遥无期的等候似乎也从一种磨人的痛苦变成了甘苦相间的温暖。
警幻不懂,因此她低估了一个姑娘的决心,或者她从来没有考虑到过:“绛珠仙子收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此番报恩是她的因果,想来是人家浊瘴重重让她忘了初衷。也罢,我此番前去点醒她,只当是同在太虚幻境的情分罢了。”
这话是说这事情能办了。
老道士和老和尚忙不迭的拜倒:“仙子大义。”
天上发生的事情,地上不知道,地上的人只顾着自己家眼前的欢喜。
湘云虽说宴上有些不开心,但她也不当一回事,过去了便抛到了脑后,扎扎实实的在贾府玩了好几日。
这日这正在贾母房里说话,说到了宝姐姐教宝玉的那段戏词,便想着要叫个小戏子来唱着玩。
“叫龄官来吧,她那日唱得好呢。”探春道。
湘云是个凑热闹的,立时便要附议。几个姑娘并着宝玉叽叽喳喳的说着要听什么。
“这可不巧,龄官不在的。不如奴婢找了其他几个官,给姑娘们唱一出整的。”玳瑁伺候在旁边,听着这话赶紧说道。
惜春问:“怎么就不在了?”
玳瑁言笑晏晏,就怕姿态不够惹了姑娘们的恼:“她不好。才来那晚上,才得了赏,晚上就上了急症,叫大夫来看了,没好,不过也没什么不痛快。”
玳瑁轻声细语的说这龄官死了的事情,就怕惊了各位姑娘,也不敢说得过于直白。
惜春听了,哦了一声也就完了。
探春和迎春也未当一回事。湘云虽说一开始和宝玉为这吵了一回,但回过头来她也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了,所以她现在态度同探春、迎春一样,没当一回事。
宝钗喝着茶,面色如常:“咱们去花园吧,对词弄画都好得很的。”
众人笑嘻嘻的往外头去了,身后一群小丫头跟着。只有宝玉,立在桌边站了许久,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干什么。
“宝二爷,快些走吧,姑娘们都去园子里了。”又小丫头来叫。宝玉这才醒过神来,又挂这笑脸追着姐姐妹妹们去了。
深闺里的欢笑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被任何东西打扰。
秋风渐起,黛玉整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这日又在窗前看景,只是那眼神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她在看景还是景在看她。
王熙凤这时候来,正巧见着她这样子,心里一沉,只担心她郁结在心,特意做出爽朗的样子大笑着走进来:“妹妹,我来给你送礼来了。”
黛玉回过神来,隔着窗子对王熙凤道:“你且进来,我也瞧瞧,你能送什么礼来。”
王熙凤身后跟着一溜烟的人,个个垂手敛目,只她一人身着大红锦衣,风风火火,言笑晏晏的就进来了。
荩草早把茶都倒好了,王熙凤一进来端起茶碗就喝。
黛玉笑了笑,拿娟子遮着嘴,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悄悄的问荩草:“你泡给她的是什么茶?记得这个人了,下次要是她再来,可不许给她泡好茶。一碗白水足以,再多就是粗茶、碎茶了。”
荩草听了,正经道:“回姑娘话,是粗茶。”
她这话一说,黛玉和她自己倒是克制不住笑了出来。
王熙凤吊着眉毛,做着凶狠的样子:“好呀,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礼来,你竟然用粗茶打发我。这礼呀,我不送也罢。”说这就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黛玉连忙追上去,笑着同她道歉:“好嫂子,可别恼我,我等着你的礼呢。”
王熙凤等她千般谢万般歉的说完了,这才抬高了下巴走回来:“你说我喝你茶了,我这可是专门来给你送茶的。”她说着话平儿便刹枰赌昧顺隼础
荩草接过来,打开茶包,黛玉不必探头便闻到一阵香味,又一看,果然是好茶。
黛玉亲自端了茶来:“好嫂子,你的好我可记得呢。”
王熙凤不接茶:“我的好你记得,那你就拿这等劣茶来敷衍我?”她眼角眉梢都还带着些笑,偏要做出气势样子来。
荩草在旁边解释道:“二奶奶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劣茶。二奶奶刚才喝的可是从江南茶乡加急从来的新茶,昨天才到,从制茶到送来,才十天不到。”
江南到京城,朝廷快马加鞭才十天不到,黛玉这茶,不说本身好不好,便是这千里加急运过来就已经是上好了。
王熙凤心里有数,又端着样子笑着道:“那我可给你面子了。”说了又一口饮干了茶碗。
黛玉笑着放下茶碗,王熙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