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女子转过身,温和娴静的面庞如秋月,双目秋水一般望了过来。
看到大当家的,那秋月般的脸庞上漾出浅笑。
“大当家的,你来了。”
你来了。
大当家的只觉得胸口剧烈地跳动着,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他不禁捂住了胸口,压在心口满满的问话却忽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终,只化作一句:“嗯,我来了!”
***
宜生一早就进了山。
将七月——不,现在叫小七了——托给庆爷照看,她背上竹篓,拿着一把小锄头,又带上防蚊虫的药和小七做的小机关,晨露半干就只身行向深山。
这在以前,于她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丫鬟仆妇,没有车马随从,孤身一人进深山,不说旁人会不会允许,会不会担心,便是她自己,也没那个胆量。
但如今,她却已经十分习惯独身一人进山了。
相比其他山峰,螺山的草木并不太茂盛,因此没有什么大型猛兽,最危险的就是一些蟒蛇,但只要小心不去招惹它们,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而且她还带了驱逐蛇虫的药,因此即便孤身进山,却也的确是没有太大危险的。
而且,如今她的身体也比以往好多了。
虽然看着还很纤瘦,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困在宅院里,事事假手丫鬟仆妇,每日像普通妇人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每隔一段时间进山爬山……这都让她的身体渐渐强壮起来,虽还比不上真正的乡下农妇,但却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娇花,起码若是遇上贼人或野兽,她还能反抗或者逃跑一下。
村中生活清苦,在这里居住一年,她慢慢地,一步步地适应了这样清苦的生活,从刚开始还要红绡伺候,到如今一人便可以照顾自己和小七,学会很多以前从未想过会做的事,中间受了许多苦,也十分不适应,但最终她还是慢慢改变了。
她学会自己烧锅做饭,真正的做饭,而不是像以往那样,有人烧火,有人切菜,她只需动动铲子放放食材;她学会辨识能够食用的野菜山珍,见到它们最初的样子,而不是等着像以往那样,品尝着下面人送上来做成佳肴的野味,却连它们本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学会用最省钱的法子教导未启蒙的孩童,用沙地,用石板,用尽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而不是像以往那样用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她学会……
她学会了很多,很多以她以前的身份根本不会做,也根本不必做,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是吃苦的事。
但她却很快乐。那颗总在躁动的、惴惴不安的心在这些平常琐碎中慢慢安静下来。
她很喜欢进山,进山就像寻宝一样,她喜欢找各种有趣的东西,比如好吃的野菜、成熟的野果、漂亮的山花,甚至一块长相奇特的石头,只要感兴趣,她就会停下来细细观看,或者采下一些带回去。
不过今天,她没有关注那些野花野果,而是径直朝着一座植被最稀疏的山峰走去。
绕着整座山峰行走了一圈,捡了数十块石头仔细观察后,终于印证了之前的猜测,她心中有些复杂,有些犹豫。
正愣愣地看着一块儿赭红色的石头,就听身后有人喊。
“宜生!”
她恍惚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这样叫她了。
自从三年前离开京城,就只有一个人这样喊她,而一年前离开义军来到南山村定居后,便连那一个人都没有了,因为在村中教导村民读书识字,村民们有的喊她先生,有的喊她小七娘,但没有人喊她宜生。
久而久之,“宜生”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变得很远很远,远地简直像上辈子的事儿。
恍惚中,她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
果然是他。
她笑了,“大当家的,你来了。”
“嗯,我来了!”年轻人脸上也扬起了笑,但因为布满脸部的可怖疤痕,这笑反而让他显得十分吓人,若是胆子小的妇人,吓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宜生自然没有被吓到。她早就过了凭面貌美丑评定一人的阶段,而且她也从未得他长得丑。
虽然脸上有着数道深可见骨的可怕长疤,但除去那些伤疤,他还有着挺直的鼻梁,聚而不散的眉,所以年轻人本来的容貌必定不差,甚至可能还相当好。更何况,他还有着那样一双好看的眼。
初见时,就让她觉得美丽地惊人的双眼。
无可挑剔的眼形,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瞳,但最打动人的,还是他那即便身处绝境,却依然饱含了热忱和希望,赤诚和热血,让人胸膛忍不住发烫,想要与他一起摧毁所有不公、压迫和桎梏的眼神。
也正是有着这样一双眼的人,才能让这整个王朝颤抖吧。
再次见面,转瞬间许多思绪从宜生脑中闪现,想起前世这个年轻人悲惨壮烈的结局,想起曾见过那些可爱的人们,原本还在犹豫的心忽然做出决定。
“大——”
“罗钰。”
年轻人打断了她的话,“叫我罗钰。”他说,并不是强制霸道的语气,反而带了点委屈和祈求。
说罢又加了一句,这句更委屈了:“你以前也叫我罗钰的。”
宜生“扑哧”一下笑了,从善如流,没有在小小的称呼问题上纠结。
“好,罗钰。”
“嗯。”罗钰立刻语气轻快地回应,若不看那满脸伤疤,简直像个羞涩腼腆的少年郎,哪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