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光。

他疲惫不堪,身体已经疼得麻木,嘴唇干涸蜕皮,时间流逝地无比漫长,他在清醒的一刻用打火机点燃枯叶,细细的烟丝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又醒来一次,饥饿感也完全消失了,他再次点燃树叶,闭上双眼。

风势越来越猛烈,轰鸣声自上空传来,吵得人无法入睡,陆适微微睁开眼。

他前天刚见过一台直升机,罗宾逊r44,白色机身,四座,巡航速度210公里每小时,最大升限4270米。

这台是什么牌子?

40米?

30米?

20米?

10米?

他看见机身上硕大的两个黑字——

sr

机舱门打开,门边坐着一个短发女人,一身黄色的制服。

黑色的绳子从机舱里垂挂下来,她抓住绳子,一个扭身,双脚并拢,从天空降落,黄色的制服背后,印着“sr”。

“别怕,”她稍作检查,说,“不会有事的,我现在替你系上救生绳,把你带上直升飞机,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手腕细小,仿佛一掐就断。

直升飞机悬停在上方,黑色的绳子垂直挂落着。

天与地的距离,出现在他渐渐涣散的瞳仁中。

他看见她从天而降,是天空中唯一一抹阳光。

☆、第6章抱一抱十年少

直升机缓慢上升,轰轰转动的旋翼似乎驱赶走了寒冷。

陆适坐在后座,鼻尖划过一阵极淡的馨香,也许是洗发水,也许是花,也许是对方特有的味道,盖住了血腥味,让他的呼吸好受不少。眼前的黑发滑落下来,漫过她的耳朵,刘海又一次遮住她的眼尾。

钟屏替他绑好安全带,直起身,见他眼睛半阖不阖,问:“你的名字?”

陆适眉头微蹙。

“你的名字?”钟屏又问了一遍。

嘴唇太干,开合都有点困难,嗓音沙哑极了,“陆适……”

“意识清醒。”

不知道她对谁说,陆适眉头又蹙了蹙。

“腿部有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伤者体力透支,肌肉拉伤。”

字正腔圆,声音缓和。

陆适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胳膊上突然传来轻微的按压力道,有一种安全感。

“你妹妹和朋友已经获救,上了救护车了。”

陆适一哂,他又没想问这个。不等他再开口,胳膊上的力量就消失了,他被送上了担架,周围全是公安和黄色制服,还有救护人员和记者,他努力找寻钟屏,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跑到了救护车边上,在跟人说着什么。

陆适松了口气,使劲把毯子一拉,遮住脸。

闪光灯咔嚓咔嚓响,只拍到一块凸起的蓝色毯子。

救援工作还在收尾,钟屏扭了扭脖子,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幸好赶在这之前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了。

车后座扔着一本摊开的本子,钟屏脑袋钻进车窗,低头看:

2018年4月7日下午17:48,我队接到山地救援求助,地点罗元县行峰山,共有21名驴友被困,其中一名驴友怀有5个月身孕。

20:50,第一梯队抵达:老何、平安、小钟、词典、迈迈……会同当地公安、消防组成救援小组。

21:30,第二梯队抵达:老王、小朱……

22:10,第一梯队负责搜救……

4月8日00:12,指挥部搜到受困者信号……

01:00,迈迈搜救不慎跌落受伤……

01:20,第一梯队找到受困的两名驴友,由阿界先行护送下山。

02:00,重新分配救援人员

……

……

……

05:40,申请sr直升机增援,启动空中搜救

06:50,直升机抵达,老何、小钟……配合完成搜救任务

07:30,搜救直升机发现受困驴友10名

07:45,直升机发现余下受困驴友

钟屏伸长胳膊,捞起本子,把夹在上面的圆珠笔拔|出来,在最后一行写上:

08:20,直升机索降,成功救出最后一名受困者

陆适被送进了当地的县人民医院,配合着做了一系列检查,除了小腿被树枝和石块划伤见血、软组织损伤、轻微脑震荡、体力严重透支外,他没缺胳膊断腿,不幸中的大幸。

沈辉跟着救援队找了一晚上,此刻一身狼狈,隔壁病床上的高南在睡觉,他放轻声音:“学儿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下|身见血,马上送救护车了。她一晚上没睡,情绪激动,加上做了剧烈运动,医生说孩子虽然暂时保住了,但还是有流产的危险,需要留院观察,但是县医院的医疗资源不够,还是要送大医院;另外记者都想采访她,我已经拦住了——”顿了顿,观察陆适的脸色,“她想见你,哭得厉害。”

陆适闭着眼说:“你先帮她转院,记者那边你安排安排。”

“知道了。”

他住的是六人间病房,没得挑,对面床位是两个中年男人,房中弥漫着饭菜和橙子的混合味道,两人对着电视节目评头论足,陆适就是在这样聒聒噪噪的环境中睡着的。

睡得昏昏沉沉,忽冷忽热,醒来时头疼牙疼,左手还在挂着点滴,外面似乎飘起了小雨,冷风吹得窗帘珠子稀里哗啦的响。

边上高南正坐在那里吃饭,见陆适睁眼,忙上前:“醒了?”

陆适拧了拧眉头:“几点了?”

“才下午三点,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陆适说:“我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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