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微笑。
她确有这么个设想……只不过有点遥远。但是先想一想,如同做个美梦,也是好。
这一晚她和遂心没有离开。
图公馆遂心那间卧室床上,母女俩一夜好眠。
静漪清早醒来,看着身边女儿,不禁泪盈于睫。
上海冬日早晨,原本就冷让人不想起床。物资短缺时候,为了节省,热水汀只晚上烧几个钟头。外面这么冷,被窝里就显得加温暖。何况还有女儿身边。
她亲了亲遂心。
听她朦胧间叫了声“妈妈”,她转了下脸,泪滚下来,落枕上……
这一早上她心情格外好些。
秋薇已经能下床来,同一张桌子上吃着饭,孩子们嬉笑打闹,乱作一团。秋薇怕静漪觉得吵,想呵斥孩子们,静漪却完全不意。
她喝着咖啡,翻看着一早报纸。早餐之后便将遂心交给秋薇,回家换过衣服,去上班了。
她提早到医院,为是先去看看陶夫人。
她换了白大褂,从办公楼往住院部大楼去。清早只有零星病人早起院子里散着步,有值班医生和护士见了她,向她问好。
她远远地看到陶夫人病房门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路四海。他们立即发现了她,转身一齐对她敬礼。再仔细看时,除了路四海,其余几位,分别是岑高英、马仲成还有两位面生,也知道是陶骧身边高级将领,见了她,都称呼一声程院长。
她明知道陶骧一定是来了,还是问道:“陶司令来了?”
“是。傅太太告诉司令,老太太住院了,司令抽空回来。”路四海说。
“我们也惦着老太太病情。只是老太太还休息,不便进去打扰。”马仲成说。
静漪点点头,倒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但是他们说话声可能传到里面去了,病房门一开,陶骧出来,看到她,点点头。马仲成等人趁机进病房看望陶夫人去了。
静漪看着陶骧。不知道他有多久没休息好了,眼发红……她问道:“什么时候来?”
“昨天半夜,好不容易敲开门。”陶骧说。
静漪心想,慈济门禁向来严,这人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把门叫开呢。但是看他疲乏样子,却问:“有时间休息一下吗?是不是马上要走?”
陶骧还没回答,路四海马上说:“程先生,司令上午还要去开会,这两天得去徐州、南京……一宿没睡了,不是,好几宿没睡了,劝都不听。”
陶骧皱眉。
静漪说了声你等等,进去看了看陶夫人。见她无恙,出来便对陶骧说:“你到我那边休息一下吧……洗洗澡,睡一个钟头再走也好。”
陶骧看了她。
他这是第一次看她穿着医生袍……
其实他该马上就走,但是也不是非走不可。
静漪已经走前头了,她回头看他,说:“走啊。”
他果然跟着她去了她办公室。
路四海也跟着过来,外面小梅办公室里找到沙发便躺了下去,根本连多余话都没说。陶骧还好,但是坐下来,也不想动了。看着静漪他面前走来走去……她纤细小腿窄窄裙摆束缚下,步子也细碎。
静漪很给他准备了点心和热茶,放面前,说:“先吃一点垫垫。洗澡间有热水。洗好了出来就有早点吃了。想吃什么?”
陶骧说:“都可以。”
“那我就看着准备了。”她说。
陶骧点头。
他洗好出来时换了她给准备好衬衫西裤。虽然是临时准备,却正好是他尺寸。一出浴室便闻到香味,是牛奶和面包,已经涂好了黄油。她正煮咖啡,看到他,说:“吃一点吧。你要睡一下,就别喝咖啡了。”
他坐下来,看着她——她靠桌边,等着热水烧好。她脱了医生袍,穿着贴身羊毛衣裙,人显得温柔娇媚许多……他额上冒着汗珠子。
静漪回过头来。
陶骧转头找着自己衣服,看到挂衣架上,起身去拿。摸了口袋,空空,他心里一阵烦躁。一回头,看到她正站他身后,隔了镜片,望着他目光甚是锐利。
“找什么?”她轻声问。他满头是汗,而身子有些发颤。
他皱着眉,刚要开口,就见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亮给他看。
他脸色一变。
“找这个?”她问。
他伸手要拿回来,被她躲开。
“你用了多久了?”她又问。看着小盒子里针剂,“随身带这么大剂量药,你这是……你知不知道这种药物会上瘾?”
陶骧缓了口气,额上汗往下流。但是他没有回答静漪问话,转身离开她两步,背对着她。静漪绕到他身前,没打算这样放过他。她面色十分严峻。
“是不是身体里弹片缘故?你该动手术,而不是靠这个镇痛。”静漪说着激动起来,“告诉我,你使用多久了……这针剂国内没有,从哪里来?”
陶骧冷着脸,看她,说:“你别管这些。”
静漪忽然间火冒三丈。她攥着药盒子手抖着,猛将盒子打开,翻过来一扣,药瓶和针管噼里啪啦落地上,碎成一片。她脚上漆皮鞋还要补几下……这样剧烈动作之后,她气喘吁吁,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总闻到他身上清冽微苦药水味,不知他人前若无其事、人后又是怎样忍受着身体上痛苦不堪。
她心疼一阵紧似一阵,如果吗啡能把心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