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并非刻薄,饮食穿戴,医药起居,一应照应得当。里头老太太因血缘之情,亦是疼爱有加。然而,窃取林家财务,挪为己用;专擅婚嫁之事,伤及闺誉,件件桩桩,也是不假。”
顾茂听得这些事,又知如今宝玉做乱,黛玉怒而离去,寄居杨家的种种,也是瞠目结舌。半日过去,他才冷笑道:“似这等钟鸣鼎食之家,何曾缺饮食医药之需?不过破费些银钱罢了,又算什么照料。似你们这等姑娘家,第一等紧要便是婚嫁之事。似这等窃取所寄嫁妆,伤及闺誉名节,又不善择婿,谈何照料之情!”
“哥哥所说是真,然而世情便待女子苛刻。若林姑娘说及委屈,旁人便是念及,开口一句也要提舅家照料的恩情哩。”顾茜说到这里,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目光凛凛:“再者,如今已是与她择了陶家子为婿,听闻今科会试,他名列二榜二十一,原也是一时才俊。又如何提旁个事?过不得几日,贾家将林姑娘接了回去,这事儿也就掩过去了。”
顾茂听得这话,却自沉吟半日,才道:“陶家为京中大族,如今兴盛,为长子择媳,必定仔细谨慎。我听你所说,那贾宝玉生事,闹得阖府皆知,他家仆役众多,陶家使人打听消息,这事怕是不好遮掩的。”
“这……”顾茜听得面皮一白,半日过去,她才是道:“只怕姑娘又要伤心了。”说罢,她长长叹息一声,眉头微微蹙起,且生出立时到黛玉身边的心来——如今黛玉身边,怕连个说话的人也无有一个了。
她所想是真。
自春纤重归顾家,唤名顾茜后,虽时时送了信来,到底不比亲身在旁。黛玉又寄居杨家,左右再无能说话的人,一时也是寂寥。虽有杨欢在侧,她也不免常有愁绪,却不好吐露。
不想数日过去,贾家便自打发人来请她回去,道是老太太极想念姑娘等语。严夫人虽则心疼黛玉,然而诸事皆定,却也不好强留,略略延后一日,便自将她送回贾家,只私底下道一句:“这屋子我已留置下来,我们本是表亲,难得京中相聚,常往来走动才好。”
黛玉谢过严夫人,辞别杨欢,便自回贾家去,心里实有几分犹疑:却不知宝玉那里,究竟如何?若他闹出什么来,自己没脸不提,且伤及林家门风,倒也是一桩愁事。
谁知,她堪堪归来,只在潇湘馆那处歇了一阵,贾母那里便是使人请她过去,说是常家老太太亲自前来,须得见一见她。黛玉闻说此时,心中一震,也不知道怎么的,竟自微微变了面色,却说不得话来。身边小娥见状,忙低低唤了两声姑娘,她才回过神来,口里应承一句,说着换了衣裳再来,心里却已然生疑。
她生疑,却也是分所应当。
常家老太太年岁已高,便如贾母一般,等闲事再不必走动。如今亲自前来,必定紧要,这又是将自己唤了去,又必定涉及己身。而她的紧要事,除却生死,便是婚姻!
第一百三十章觉微妙陶家罢婚约
虽是猜出六七分来,然而黛玉真个见着了常老太太,却犹自生出几分羞惭来:这常老太太拄着拐杖,面色微白,再不似头前那般精神。看着自己的目光,竟透着些叹息——她是世情上经历过的,精于世故,便是猜也能猜出黛玉这件事的微妙。
因着如此,常老太太见着了她,却不提甚么陶家,只拉着她的手笑道:“今日我那小孙女儿剪了一枝桃花,送到我跟前来,我瞧着她,倒是想起你来。横竖又是无事,家常里呆着,竟也是无趣,便来看看你。不曾想,你倒是比头前还瘦了些——如今且是春日,怎么竟就苦夏起来?”
黛玉见她这般言笑晏晏的,心里倒有几分酸涩起来,只垂下眼帘,低低着道:“原是春日里,咳嗽多些,饮食上头也怠懒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含糊带过这一件事,她便与常老太太说了一阵家常话。
贾母在旁看着,却是眉头一动。
却是常老太太见她这样,心里越发怜爱起来,目光一扫,在贾母身上顿了顿,便又收了回来,当面收了笑容,直言道:“你是个玲珑剔透的,只怕我头前编了一通话,你也能猜出几分真情来。也罢,若是不告诉你,怕你心思重,倒是煎熬自个儿……”
她话还没说完,贾母已然开口道:“老姐姐且缓一缓,她是个身子弱的,怕是一时禁受不住的。”
常老太太便止住话头,一双眼睛却落在贾母身上:“您说的是。只是原是我做冰人,事因我而起,若不说个明白,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她这两句话落下,黛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心下明了,口里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我,我总心里有数的。”
贾母方不言语,只听着常老太太将陶家变卦一件事说了个分明:“原是他们不知内情,听着些闲言闲语,以为你外祖母有心亲上做亲,实不愿拆散良缘,耽误了你,方要将早前说定的婚约作罢。我虽分辨了一番,无奈也不知甚么人说的胡话,竟让他们十分信真,只说有意成全,竟执意毁约。唉,也是我无能,只能求个守口如瓶,旁个再不好强扭的。”
黛玉听得这么一番话,心中雪亮。
常老太太特特过来,自然不是真个全为了这一桩婚事,实则也有借此点醒自个:舅家不可靠,虽则女儿家柔顺为上,到底也要自己打算起来了。
这么个意思,贾母哪里能听得入耳,只恨这桩事着实坏在自家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