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徒问:“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噢,其实我……”
又没能说出口,佣人过来敲门,端了个托盘进来,那是牛尾汤和几样小菜,晶莹剔透的米饭盛在黑色的木碗里。
钟弥便不吭声,等着佣人一样一样布了菜,退出去后,才深吸一口气。温徒已经端起一只饭碗来,拿了筷子夹菜:“要不要我喂你?”
钟弥摇了摇头,筷子已经到了嘴边,她不得不低头吃了一口。
“好乖。”温徒又喂她吃了团米饭。
毯子从他身上落下去,他其实不冷,放下了碗筷,把毯子裹在钟弥一个人身上,像是包粽子,包得她手都抬不起来。
温徒重新把碗端在手里,继续喂。
“温徒,明天……可不可以不去?”钟弥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温徒讶异,“昨天你不是……”
她提起父亲,他就带她见父亲。
阮黎安早上接到了电话,诧异了一阵,就激动地答应了明天的邀约。
“昨天我喝多了。”她平静地说,“其实我还没准备好,而且,而且我……”
“而且什么呢?”温徒耐心地摸摸她的脸。
“我有点害怕阮老先生,我怯场。”
这倒是她,她就是这样。
温徒忍不住笑了:“傻孩子。”
“你迟早要见的。”他放下碗哄着她,“他是很严肃,但他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有我在怕什么?”
钟弥不知道该怎么说,弱弱的没了声。
就听到他温柔地向她解释:“他总以为我说有女朋友,是推辞相亲的借口,再不让他见见你,你愿意看我去相亲吗?”
温徒毕竟早早就在商界吃得开了,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涉世不深的钟弥。
她还想说什么,被一块牛尾骨堵住了嘴。
钟弥咬了一小口,他很自然地把剩下半块送回自己的嘴边,咬掉余下的肉。
牛骨汤熬足了火候,肉质软糯,清香扑鼻,只有淡淡的盐味。
他抬眼:“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钟弥在盯着他的头顶看:“温徒,你长了很多黑头发。”
很多很多,或者说,在他头上已经找不到一根全白的发。
白发只剩下末端的一点,黑白交杂,让他的气质看上去妖异了几分。
“你等会儿可以替我把白头发剪了。”他漫不经心地喂了最后一口饭,“再吃一碗?”
“我吃饱了。”钟弥拿掉毯子,一顿饭吃了她一身汗。
到了晚上,他真的拿了把剪刀,让她帮自己修剪修剪。钟弥抖着手,小心翼翼替他把那些白色的部分一一剪去,她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把他头上的白色都修剪掉,只剩下黑发。他的头发被剪得短短的,反倒衬托着五官更加精致了,而黑发的温徒,与白发的他,也是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他白发的时候,整个人色调是寡淡、肃穆的,变成了黑发,整个人笼罩上了一股邪气,极其俊美,也极其妖冶。
“谢谢。”温徒满意地亲了亲她,走向浴室,“你让她们上来扫扫头发,我去洗个澡。”
钟弥呆呆地看着一手的碎头发,白得透明,她又疑惑地看了看浴室的门。
入睡前,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温徒,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就是黑发。”温徒没介意就告诉了她。
本来就是要告诉她。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染成白色?”钟弥疑惑。
这一句却没有回答,她也不敢往下想。
他没有少白头。
他是故意的。
再往深处想,她不寒而栗,悄然地截住了自己肆意生长的念头。
新的一天来临,这一天她要随温徒去见他的亲生父亲阮老先生。
温徒没刻意让她准备,她就是平时的穿着,紧张地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反复问他:“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以的,很美。”
他抓起一缕她的头发揉捻,刚洗过的发,散发着椰子的香味。
钟弥的漂亮是种天然去雕饰的清纯,俗匀挥炙嬉猓有种特别的气质,只是不像个名媛千金而已,她也不需要像。
钟弥跟着温徒上车出了门,她叹了一口气,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不能去。
然而,这短短一天不到,她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服他取消见面。就提了一次,被他四两拨千斤给绕了过去。
要是没有阮宥的前车之鉴,这会儿,钟弥可能已经开始幻想以后了,没准阮黎安真的能接受她。
事实上她知道,这个时候去见人家,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温徒在做什么,难道他没听说阮宥的前尘往事吗?
“你不要紧张,一会儿就让我来说话。”温徒发现她在紧张,捏着她的手安慰她。
钟弥勉强笑了笑。
随机应变吧。
这个时候装肚子疼,不知道有没有用。
想到这里她又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拖泥带水的,说不定,只是分别的时刻到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要是阮黎安不同意,那她就自觉离开,这样,阮黎安还不至于对温徒失望,他总会给温徒机会。
“你手机在响。”温徒打断她的思绪,提醒了她。
钟弥回过神,包里嗡嗡振动,她拿出来一看。
蓝朵。
钟弥毛骨悚然,这个时候蓝朵找她干什么?她们之间不是应该清算过了吗,该给的阮宥已经答应了她。
温徒伸手一按,替钟弥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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