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热闹?”
这话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底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人人心中警铃大作,想着今儿是活到头了,再见不着明天的日头。
陆晟心头窜着一股火,莫名不知因何而起,但这口子总得撒出来,“周英莲——”
“奴才在。”
“等出了节,你将人领去敬事房领罚。”
陆晟面色阴沉,周英莲也额外紧张,连忙弓腰应了,陆晟适才起身,眼看还是望正房去,周英莲忙不迭朝泽兰使个眼色,催着她赶紧起来,恭恭敬敬跟在陆晟身后,到门前时又听他问:“她近来可好?”
泽兰答:“贵主儿万事都好,只不过今儿说了些奇怪话,听得奴婢心里七上八下的,总归是不安心。”
“噢?她说了什么?”
泽兰大约是急于表功,便也未想许多,直白答道:“贵主儿今日说,她兴许活不长,叫奴婢几个早做打算。”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自古嫔妃自戕是大罪,她这一开口,兴许就是杀人害命。
然则陆晟却意外地笑了起来,仿佛先前的怒火都让这一句话拨散了,整个人都松快起来,上前一步又退后,等一等竟然说:“罢了,朕明日再来看她。”
说完便匆匆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泽兰,“皇上这是何意?莫不是我真害了贵主儿不成?”
周英莲却道:“别瞎想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本就不该来这儿,否则便是将贵主儿推到风口浪尖上,皇上这是替你主子着想呢!你这榆木脑袋,今晚的事要敢往外透半个字,皇上饶你,咱家也绕不了你们!”
泽兰立时跪下谢恩,等周英莲走远了才敢长长舒一口气,料想这一趟罚也大约是重不了。
而屋子里已然入梦的青青,对这一切显然是毫不知情,梦里她仍想着一碟子甜藕,馋得几乎睡不着觉。
如若时间能永远如此缓慢悠宁,或许能得永续,但一眨眼便到了北上祭祖的日子,此次出关,皇后留守宫中,陆晟身边只带青青一个,前朝后宫少不得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好在只要于国本无碍,陆晟亦非孱弱之君,他要在后宫抬举哪一个,便也由不得旁人啰嗦。
只是这些事情传不到青青耳朵里,北上的路程走得比平常慢,抵达关外旧都时,天气似乎有了转暖的意思,浅草破土而出,带出一片绿油油春意。
旧都宫舍虽空置多年,但惯常有人打理,花草树木都养护得当,院子虽小,进门时能让人瞧见一点绿意,于关外之地,也能算得上精致华丽。
行程紧张,陆晟只在旧宫歇上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启程去望京华山上祭祖。
雪融时节,山路泥泞,陆晟一行原本三千护卫,留一半在山下,另一千五跟上山,分驻山腰祖庙及山顶大佛寺。
路上耽误得久了,到祖庙时已然误了时辰,忽而又落下一场没来由的大雪,积雪封山,只得在山中住上一晚另作安排。
这祖庙虽说是苗,但为方便祭祀,已经在周围拓宽重修,大致已有行宫雏形。
傍晚时陆晟才将事情交代清楚,再来寻青青时,她已用过饭,正眯着眼睛喝茶,活活就是这山间懒猫,正抱着肉爪子打瞌睡。
猫儿吃饱了,主人却还饿着,周英莲另摆上一桌饭,供陆晟填肚子。
“这场雪下得凑巧,正好让朕躲一天清净,也享受一日小十一的神仙日子。”他已吃到半饱,正抿着酒水暖身子。
青青虽没有饭桌上闲聊的习惯,但陪他说上一两句却也无妨,“四叔若当真羡慕,我倒是乐意与四叔换着过的。”
陆晟向后仰,换个舒适的坐姿,靠着椅背睨向她,“怎么说?小十一也想当皇帝?”
大约是晚来天欲雪,酒酣人微醉的缘故,青青说话也越发放肆,竟在这件事上头也敢与他调笑“当皇帝,为所欲为,无所不可,谁不想呢?”
“如若让你做一日皇帝,小十一最想干什么”
青青皱起眉,认真思索一番才开口,“大约也没什么可做,我所求的,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到,真是可笑。”
陆晟道:“并不可笑,皇帝本也左右掣肘,进退两难,不过是身前身后想的风光罢了。”
青青听来疑惑,更觉意外,“难不成……四叔也有倦怠的一日?”
“一日,仅一日尔。”陆晟揽过青青,将她安放在膝头,低头蹙眉,来回揉捏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忽而笑道,“这一日,朕只想做一富贵闲人,与小十一在这山间终老。”
大约是因风冷云淡酒后留香,她竟听得鼻尖酸涩,忍不住要落下泪来,颤颤扶住他肩膀,她偷偷攥紧了他肩上衣料,“那……明日呢?”
“明日?明日朕还是朕,小十一却不一定是小十一了。”
“四叔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陆晟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啄一下,笑说:“明日你自然会懂。”
他眼底光彩变化莫测,让人无从思索。
青青正愣着,周英莲却闯了进来,满目焦急之色,“陛下,奴才有事要禀。”
青青这就要从陆晟膝上下来,却教陆晟掐住腰,动弹不得,他望上一眼周英莲,“说——”
周英莲苦着脸,眼看要哭出泪来,“陛下,宫里来的消息,六皇子……薨逝……”
青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握在她腰上的手力道突然加重,疼得她想逃,她回过头,撞见陆晟死灰一般的神色,心也不自觉跟着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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