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含蓄点头,暗爽。
呵呵。
这一日,阿衡坐在自行车上,像极了电视上抬花轿的颠簸,晕晕沉沉,歪歪扭扭的。
破车以每秒一步的速度晃悠着,半路上,碰到了达夷,那厮明显没见过世面,吓了一跳,嘴张成奶糖喔喔,兴致盎然悠悠哒哒地研究了一路,言希怒,扭了头,直接朝辛达夷身上撞。
车虽破,杀伤力还是有的。
言希轻蔑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辛达夷,得意地用车轮在少年腿上盖了印儿,潇洒随空气而去。
阿衡红了脸,掩了面,打定主意掩耳盗铃别人瞧不出破车后座有人。
可,终究,明知言希有着容易后悔容易执迷不悟容易逞强的坏毛病,尴尬别扭了一路,还是陪了这少年一路。
只是,需要多久,他才能意识到,这陪伴弥足珍贵。
有时,即便掏空了心,付出了全部,也再也寻不得的。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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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爷爷要出国了。
阿衡初听说,是在吃晚饭时,自家爷爷说起的。
言爷爷年前已经在准备签证出国的事,上头觉得老爷子戎马一生,给新中国奉献了不少,军部理应放行,送他去美国和儿子媳妇一家团聚,这才准了。
不然,言老爷子的军衔在那儿摆着,出国办的人还真是为难。
“言希呢?”阿衡问,说完后才自觉语气过急。
爷爷扫了她一眼,皱着眉——“那个孩子,死活不乐意去,言帅从年初哄到现在,言希都不答应,这两天,爷孙俩正冷战着。”
这厢,思莞已经放了汤勺,不顾餐桌礼仪,大步流星地离了开。
思尔看了看母亲祖父的脸色,打着圆场——“的感情一向很好。”
温老哼了一声,眼睛有些阴厉——“这么大的孩子,真不知道心思都放到了哪里!”
阿衡尴尬,这话爷爷是说给谁听的?
她匆匆吃完饭,回到房间,拨了达夷的手机。
“达夷。”阿衡抿了抿唇。
“哦,是阿衡呀,怎么了?”达夷身旁有些嘈杂。
“思莞,言希,在身边?”她想了想,问少年。
“在,俩人正吵着呢,哎哎哎,言希,美人儿,别恼,别砸老子游戏机,刚买的,思莞说那话没啥意思!”辛达夷离了手机,劝架,阿衡在另一端听了个十之**。
果然……她微微叹气。
“那啥,我先挂了,阿衡我一会儿打给你……我靠,温思莞,你丫今儿疯了不是……”
一阵忙音。
放回话筒,坐到书桌前,她望着书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书,无论拿起哪一本,每一桩再清晰不过,却又好像都枯燥得令人难以接受。
牛顿运动定律,呵,总是在虚无的条件中创造结论……
4,永远不会溶解吗……
有细胞壁的单细胞植物,没有细胞壁的单细胞动物,不管怎么样,都是单细胞……
正弦曲线,余弦曲线,一般的模样,却永远相差四分之一个周期……
她看着书,温柔的眼神,轻轻呼吸,想着心平气和,却发现,随意一秒的呼吸都可能走向无法平息的紊乱。
可最终,还是放弃以自我的思维解读,饶过自己,缓缓地伏在桌子上。
她不够聪明,又如何敢轻易动下妄念,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谁又能漫过心底的不舍却又不去挽留那个谁?
可是,忍过才好,只要能忍得,便能舍得。
阿衡叹气,又缓缓坐直身子,翻开语文课本,轻轻念着课文,许久未用的吴音侬语。
没有人会听懂吧,这样,才能安心。
“归有光,《项脊轩志》,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她笑,摸着书本上的字,所学古文不算少,可,唯独最喜欢这篇。
他家有个南阁子,做了垂髫少年的书房,一生,除了娶妻尽孝,并未离去几时。家有祖母,喜这少年入仕,光耀白玉笏;又有慈母,夜常叩门,儿寒乎,欲食乎,殷殷备至;阁前美景,一年四时,绿柳成荫,月影疏斜。后来,束了冠,娶了妻,小妻子常描着他的笔迹,笑语,相公,家中小妹问我,何为阁子也?
何为阁子也?少年哑然……
何为阁子也?他生于此长于此,半生蹉跎,圈在阁子内,站在此山中,如何能知……如何能知何为阁子也……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阿衡念着,微微闭眼,书中的字字句句像是在心中拖沓了墨迹,一字一句,费了思量。
于是,枇杷树焦了又绿,绿了又焦,那亲手栽树的小妻子早已深埋黄土,黄泉两处,他依旧不知答案。
再睁开眼,身旁站着笑颜明丽的思尔,三步之遥。
“阿衡,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她微笑轻语,歪头问她。只是这声音在夜风中,清冷而讽刺。
阿衡抬头,起身,温和开口——“尔尔,夜里风凉,你身子弱,不要,站在风下。”
转身,走到窗前,合了窗。
窗外,月漫枝头,树影斑驳,映在窗上,缓缓无声息地前行。
思尔无所谓地转身,嘲讽的语气——“你知我是什么模样,不必装得这么客气。今天,只是看在你姓温的份上,奉劝一句,不要再做白日梦。”
阿衡敛眉——“多谢。”
平静如水,温柔礼貌的模样。
思尔关门,嗤笑——“真不知道你和思莞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