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吗?”很轻、很淡的一句问话。
梁曲手指一抖,在掌心刺出一枚枚弯曲的血痕,努力了半天,总算挤出来一个字,“会。”
咳血而亡!这是吴大夫说的那四个字。
彼时,除了水珠渗入泥土里的绵润细响,一片安静。
今天的阳光,非常非常地灿烂,齐刷刷地照射下来,将周围的一切映照得分外明亮,绿的是叶,细细软软的绒毛在叶片上自由畅快地呼吸;粉的是花,脉胳分明的花瓣,被阳光照成薄亮的色泽,朵朵芙蓉描上美丽的金边。
大好的一片秋光,可空气中的凉意,却怎么都驱不走,只有沉默在蔓延。
陶靖妤安静了好半晌,终于又淡淡地问出两个字:“然后?”
“我去问过三爷。”梁佑先的口风从来都不是难探的,“他说百草丹是从三姨娘那里要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是因为三姨娘近日着凉不舒服在用药,七姨娘将自己祖传秘制的百草丹送给她服,而她们聊天时可巧被三爷听到,就要了过来。”
“可真巧。”
“最巧的是,七姨娘家里有个表叔在药铺里当掌柜,那个药铺,就是少爷拿药材的那家。”
陶靖妤放下水斗,将几株半弯的芙蓉扶正,昨晚大风,吹得笔直的芙蓉都弯了腰。
“你有什么想法,梁曲。”
“我想的是,这一切,可真是顺理成章呀。”
陶靖妤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突然转了话题:“你跟着子玉,有十年了吧?”
“是,整整十年。”
她赞许地点头,“子玉有心要调教一个人,从来都是不错的,有你在他的身边,我就放心了。”
梁曲莫名就心跳地非常非常快,“夫人,能伺候少爷,幸运的是我。”
陶靖妤望着她颊畔的那抹健康的粉红,如同刚绽的粉色芙蓉,娇嫩嫣然,少女的美,从来都不需要粉黛的陪衬,这样的年华,这样动人的颜色,她也曾有过,只是当年,她辜负了……
半晌,她微微地侧过头,带着几分深思地问道:“喜欢……他吗?”
这次心不是跳得非常快,而是直直地往下沉!
梁曲定定地回望她,认真地说道:“夫人,我一直都是明白自己身分的。”
“唉,傻孩子。”陶靖妤摇头,过了好一会才继续,“事情我明白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必再做,我会处理。”
“夫人……”
“梁曲,你知道为什么我最不喜欢三醉吗?”
芙蓉本是世上最最普通的一种花,树大花繁,不为文人所喜,而生于陆上称之为芙蓉,长于水中则谓芙蕖。自古除了芙蕖,木芙蓉被赞的少之又少,唯有三醉因其独特,而被人啧啧称奇。
“不知。”
“因为它的多变。”早晨开的是白花,中午是桃红,晚上又成了深红,一日之内,可以有三种颜色。
她伸手轻轻地抚过一朵白重瓣,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太多变。”所以三醉又被人们叫做弄色,很符合形象。
世上皆以稀有为珍贵,可却忘了,珍贵并不一定就是好,她要的是纯粹单一的东西,不用多好,不用多贵,只要纯粹,可偏偏这世上,纯粹最难。
陶靖妤从乌发间抽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轻轻地挑开一朵在枝头开败的芙蓉,唇边勾起美好的弧度,“果然凋零的,还是归尘比较好。”
艳阳在空中明媚,秋蝉依旧不知疲惫地嘶叫,只是梁曲,心乱了。
转身,一步步地往院外走去,这次让她心乱的,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无硝烟的战争,开始得无声无息,可结束得,却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事情起缘于八姨娘,那位梁翰远刚刚抬进府不到三个月正得宠的新姨娘,正是风光无限的日子,她却因为老夫人不喜她而怀恨在心,串通自己在药铺做散工的哥哥,将老夫人平日喝的补药里其中一味药给换成相冲的药。
草药相冲那便是毒,幸好被发现了,她的结果很明显了。
一向伺母至孝的梁翰远,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不会发怒,可一旦他真的生气,就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八姨娘是个孤女,根本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哥哥,而至于这事是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娇媚青春的八姨娘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因为没人敢问,也没有人想知道。
自古妾婢命都是贱的,是生是死,不由自己说了算,何况还是心毒的那个妾。
不过八姨娘的结局肯定是好不了的,因为这事受到牵连的三姨娘和七姨娘都被痛杖了三十家法,而且由梁府护院的头目,那位最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亲自执行。
据说她们那一身娇嫩的粉肤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至少半年内都别想下床,可留住了命,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此事一出,一时间后院都安静下来。
平日里的花团锦簇、莺声笑语再也不闻,人人都屏声静气地安分过日子。
在这场风波里,只有陶靖妤和梁池溪未受丝毫影响,陶靖妤悠闲地下棋赏花,平静自得;梁池溪更是从来不会踏出竹苑半步,在满院绿涛中看书品茶。
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都与风雨无关。
“少爷……”梁曲第三次放下手里的朱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