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是非本来心情就不好,也懒得再跟他废话,说完这句转身就走,王瘸子却一瘸一拐地追上来:“等等等等,别介啊,我没钱找你干嘛,我这不是有钱了嘛。”

无是非冷眼看着他:“哟,这话儿新奇,你有钱不去买米买盐,给你瞎老婆买药,上我这儿来买培训班?还想着进世家呢?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您能不能实际点?”

俗话说生意上门不敢推,推了财神爷就不来你家了,但是对这个王瘸子。无是非实在生不出想打交道的心思——这人他是最知道的,没儿没女,就一个瞎子老婆子相依为命,身体还不好,顿顿得吃药,跟他做生意可不是指定赔本嘛。

王瘸子顿时有些不高兴:“我的钱是买完药之后剩了的钱!你懂个屁啊!”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差点摔在无是非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到底有钱没钱!”

无是非疑惑地接过那个布袋,手轻轻一掂,惊讶道:“响儿?!”

“响儿”是地龙湾这里用惯的黑话,翻译过来就是银子。

王瘸子嘿嘿一笑:“狗娘养的……现在信了吧!”

“你哪儿来的响儿?我靠,王瘸子,你年纪一大把,小偷小摸就算了,还去劫道抢镖?!有钱人我都不敢惹,你他妈的不要命啊!”

“我呸!你才劫道抢镖!”

王瘸子一时说话太大声,他警惕地往四周看看,压低声音朝他勾勾手:“你凑过来点儿。”

无是迟疑着将耳朵贴过去,王瘸子便低声道:“老子前一阵拾到个好玩意儿,就在魏家坟儿那一块。”

他说着,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个圈,比给无是非看:“这么大,圆溜溜的球儿,颜色碧绿碧绿,跟夏天的冬青叶子似的。底下还缀着一个金穗子,我见四下无人,就捡去当铺卖了,才换了这么些钱。”

石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哇”了一声:“一听就很值钱!”

无是非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大人说话小孩儿别c-h-a嘴!边儿待着去!”

石头被打得很委屈,跑到一旁。无是非皱着眉,迟疑地看看王瘸子,又看看手里的布袋,最后搭下眉毛,把布袋扔还给他:“老贼,运气这么好,别是折寿换来的。”

“呸呸呸!你狗嘴里吐不出点好东西。”

无是非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行吧,既然你有钱了,那也给你记上个名儿,培训班开课的话通知你哈。来来来,先把报名费交了,一人十个大子儿,一个不能少。石头,过来收钱。”

石头立刻把背上的包袱放下,从怀里拿出根干了的毛笔,往头儿上舔两下,然后在花名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王瘸子”三个字。

无是非将一张收据交给王瘸子,让他好好收着:“那袋响儿够你跟你老婆花个两三辈子了,不过有一点,这事儿我听着不像什么好事儿,哪个富贵人家吃饱了撑的往魏家坟儿跑,那块荒地什么都没有,净是土馒头(坟包)。”

他瞥王瘸子一眼:“捡着宝这事儿可别再跟别人说了,钱也不要拿出来给谁看,省得惹祸上身,把你这条老命搭进去。”

王瘸子冷哼道:“我还用你说,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哟呵,您口重,我比不了。”

石头在一旁咯咯咯笑个不停,气得王瘸子跳起来要踹无是非:“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无是非拉上石头就跑,王瘸子腿脚不好使,也追不上,在后面直跳脚。

无是非把石头送到家,天已经擦黑,石头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无是非之前跟他说的好东西,便问起来。

“差点儿忘了,把灯掌上。”

现在虽然政府有给供电,但是贫苦人家还是用不起那东西,多用蜡烛、油灯照明。无是非将怀里的布拿出来,对着油灯展开。

他看了半天,摸着下巴说:“嘶……这四个字,我也不认识啊,石头,你认不认识?”

石头凑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让你跟着先生一起认字你不认,现在大街上走的还有谁不识字,真是的……”

“嘿!我有那闲工夫识字吗?!废什么话!让你认你就认!”

石头早就习惯了听无是非的话,也没多反驳,对着油灯仔细看了一阵,才开口:“嗯……看着好像是个人名。”

无是非有点暴躁:“我知道是人名!我问你什么名!”

“我再看看……第一个字是百……里,百里?阿非,百里不是世家姓吗?”

无是非“嗯”了一声:“下面两个字呢?”

石头有点不自在,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安地转来转去,声音也越来越小:“百里鸣……鸣什么,我不认识,我还没学到这里呢。”

无是非突然一拍手:“百里鸣岐!”

“啊?”

石头还没反应过来,有人突然从外间撩开帘子走进来:“阿非?你来了。石头,来客人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俩又聚在一起商量什么呢?”

来人是个瘦弱的女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是石头的姐姐,名叫腊梅。

无是非朝她笑了笑:“没事儿,我们说闲话。”

他说着赶紧把桌上的布抓起来,团了团塞进自己口袋里。

石头在一旁偷偷笑,无是非皱了下眉头,站起身笑嘻嘻地说道:“时间不早,那什么,腊梅,我先走了。”

腊梅急忙抬起头:“这么急吗?不如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不了,天色这样晚,再磨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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