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今日已不是第一次让她冒犯,看到这里,就啪地放下账本站起来:“苏将军有何指教?”
苏馨容不比她矮,但竟也因着她这豁然起身的势头弄得凛了一凛。
她扔了笔,沉脸道:“沈长缨,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人,当着澜哥哥他们的面你装得纯良无害,背着他们你就丑态毕露,你这个人,心机怎么这么深沉呢?”
长缨笑起来:“深沉一点多好啊,好过你这么肤浅。”
苏馨容冷笑,瞥她一眼:“论牙尖嘴利,真没人能比得过你。”
长缨懒得跟她罗嗦,重新取了枝笔记数:“没事就给我撤,没工夫浪费在你身上。”
苏馨容咬牙丢过来一张单子:“这是库房发下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仔细看看!”
单子上有库房的印戳,是核批用料的文书。长缨拿起来看了几眼,只见木料这一项上勾出好几道勾来。码头收料要经几道审核,比如木料,长缨这里不光要对数量,还得做初步的检验,断的,弯曲得厉害的这些都不能要。
但这上面勾选的都是不应该出现输去库房的木料里。
这怎么可能呢?她分明都检查过。
长缨方抬起头,苏馨容又忽然把单子抽回去,沉着脸走了。
这事非同小可。长幽起身跟漕运司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往库房去。
到半路她忽然又停步,不对,既然她肯定木料在她手里没有问题,那么就只能是离开她这里去往库房里这段出的事,可输送的事情不就是她苏馨容负责的吗?
她立定想了想,然后又倒转回头,挑了条木料之间的偏僻道走回去。
只见原先堆放着淘汰过的木料的地方,这会子竟有几个工匠往木头两头套绳索。
抬木头的人动作又快又利索,很快便把四五根好料换回了劣料,并将好料抬了出去。
船坞木料都由官兵把守,这些人想必是有正规通行令的。但怎么这么巧,苏馨容来给她看过单子之后就有人来抬她的木头?
她这是要跟她玩阴的?
长缨背贴着木料想了想,皱起眉来。
“快走吧!别磨蹭了!”
身后又传来声音,那几个人抬着木头开始走了。
她收敛神色,不动声色跟在了他们后头,出了木料场。
苏馨容坐在库房,给刚刚清点完漆料的徐澜递上条帕子:“还没用晚饭呢,澜哥哥饿不饿?我让厨下给你煮碗面?”
“我不饿。”徐澜徒手擦汗,坐下来抖开扇子,又翻看起账目来。
苏馨容被冷拒,站了会儿,走过去:“你是不是因为先前我说长缨的事情生气?”
徐澜扭头看一眼她,接着翻账。
“我不是故意要针对她,她小门小户的出身,什么礼数也不讲,爬得再高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我这也是为她好。
“她嘲讽我倒不妨事,这要是得罪了霍将军这样的人……再说,我也没说什么伤人的话呀。”她恳切地说道。
“小门小户也不是什么过错,何必总是揪着这点不放?”徐澜抬起头,“出身好的人未必就值得人敬重。
“这是你和同僚之间的争执,我只是你的上司,只要不影响到正事,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
“此外,办差的时候记得叫我徐将军。”
苏馨容咬着下唇,心底下渐渐有气浮上来。
“我知道了。”她咬牙道。
徐澜看看面前神情别扭的她,再想想先前长缨的直白,又说道:“我觉得长缨没有什么坏心眼,你为什么不试着跟她做个朋友?与优秀的人为伍,能学到不少东西。”
苏馨容简直气笑了。
他明目张胆地偏帮着沈长缨不说,还拐弯抹角地夸沈长缨比她优秀?
那沈长缨就真那么好吗?
不过她咬了咬牙,又平下心气,说道:“我听你的便是。”
徐澜暗觉自己可能严厉了点,便缓了缓神色,冲她点点头,拿着账目出门。
第056章 除到只剩中衣…
长缨跟着抬木料的人又回到了码头,放下之后几个人擦着汗坐着木头上唠磕。
这会子夕阳已经落尽,船灯还未曾全部亮起,长缨吃准他们是打算偷她的木料为难她,正打算着人去唤周梁他们过来,忽然坐着的那几个人站起来了。
朦胧暮色里,只见他们左右看了几眼,然后大约发觉安全,便迅速抬着木头到了斜坡处。
接着便见几个站在上方将木头往下一推,那百余斤重的木料便一根根地滑入了河道。
扑通的声音隐没在周围的凿打声里,没有引来任何动静。
长缨皱了下眉头,埋伏下来。
苏馨容这是还打算毁灭罪证不成?
她微微吸气看着暮色里的几道人影,没等她有更多动作,忽然恢复了平静的水面又开始泛出波纹,紧接着冒出几颗头颅,跟岸上的人打过什么招呼之后,旋即以奇怪的姿势游走了。
为什么说是奇怪呢?
因为冒出头的三四个人仿佛肩扛着什么东西在水下游走似的,一边肩膀僵硬不动,而且是呈两两对开的形式。
而这里刚走完一拨,随后又浮上来几个人,如法炮制,走了有三四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