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可不是追究楼老爷子是否清廉的时候。
郑娴儿想了一下,又生出了新的担忧:“老爷当时得罪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北王?这么说,如果定北王造反成功,楼家岂不是……”
说到此处,她自己忽然又住了口。
----不对啊!楼家二十多年前就得罪了定北王,可是楼阙他……
难道他不是在帮定北王做事?难道如今正在谋反的另有其人?
可是除了定北王,谁还有本事掌控全局、谁又能迈步登上那最高之处?
郑娴儿本是来找楼夫人解惑的,没想到心里的疑惑却是越“解”越多了。
她最迫切地想知道的是,如果龙椅易主,对楼家而言是好还是坏?
这个问题,她此刻是想不明白的。
楼夫人拍着郑娴儿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朝廷的事,咱们可不需要操那份心。如今楼家只需要平平顺顺地过下去,安分守己远离朝廷,不管那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咱们都不怕了。”
郑娴儿狐疑地看着楼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她已经很确定楼夫人有事瞒着她了。
什么“安分守己远离朝廷”----人都进大牢里去了,还怎么“安分守己”?至于“远离朝廷”,她可没忘记上次楼阙提到“回京”的时候,楼夫人是怎样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说起来,楼家允许她出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将来回京的时候不至于捉襟见肘么?
想到这些,郑娴儿的心里便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还用得着她,却偏偏对她遮遮掩掩的,以为她很好哄吗?
不说就不说,她又不是猜不到!
楼家显然还是有野心的,眼下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至于朝廷里的风向如何,郑娴儿估计楼夫人也是有数的,只瞒着家里的晚辈而已。
楼闵楼阙两兄弟在牢里关了那么久,不是也没见楼夫人怎么伤心难过吗?
这些日子,府中似乎只有安姨娘和胡氏哭得厉害,郑娴儿自己是个心肠硬的,那么楼老爷子和楼夫人呢?他们心里若没点谱,这会儿早哭瞎了,怎么可能还这么不着急不冒烟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郑娴儿便从容了许多。
那就等呗,人家做父母的都不怕,她怕什么?
郑娴儿安下了心,便抛开了这个话题,从从容容地跟楼夫人提起了府里置办年货的事,倒好像这个年真的还能好过一样。
正说着话,外面却传来消息,说是孟家兄弟已经在枯井胡同那边抓到了二爷,马上就押送回来了。
郑娴儿抬了抬头,没好气地道:“押送回来做什么?直接送到县衙去!黎县令还在等着治他的诬告之罪呢!”
传话的小厮答应着要退下,楼夫人慌忙叫住:“先带回来吧!”
“太太?”郑娴儿有些不解。
楼夫人叹道:“我知道你讨厌他,可是……唉,楼家如今只剩了三个儿子,倒有两个要在牢里过年,咱们难道要把最后一个也送进去?过两天还要开祠堂祭祀呢,老爷病得起不来身,府里再没个男丁,难道叫铮儿主祭不成?”
郑娴儿无言以对,只得照着楼夫人的意思吩咐了小厮,自己又闷闷地道:“难怪呢,像耗子似的躲了那么多天,这会儿临过年他又冒出来了!恐怕他自己就是打着回来主祭的主意来的!”
楼夫人脸色微变,沉吟许久才道:“你先别急。就算他回来主祭,这楼家也还落不到他的手上!若真有迫不得已的那一天……我宁可扶持铮儿,也不会把楼家交给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不会有那一天的。”郑娴儿咬牙。
楼夫人笑了笑:“当然不会有那一天。----对了,今年的祭祀,梁儿是一定要来的,到时候还要给他上族谱,你可别忘了。”
郑娴儿迟疑着,点了点头:“我会叫人去西街那边说一声。”
楼夫人重新抓起了郑娴儿的手,看着她:“你还记得有个梁儿就好。等上了族谱,他就真真正正地成了你的儿子了。我不管你将来……总之梁儿就是我嫡亲的孙子,楼家的嫡长孙。将来这楼家偌大的家业都是他的,我不许你委屈了他!”
郑娴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太太放心就是。既然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舍得委屈了他?”
楼夫人对郑娴儿的“识大体”很满意。
郑娴儿自己却是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就是一个名份上的儿子嘛,她又不是养不起!
只过了一小会儿,外头丫鬟便来报说二爷回来了。
韩玉珠听到消息早已跑了来,眼泪汪汪的。
见了面,居然是一幅劫后余生庆重逢的画面,看得郑娴儿牙根疼。
楼夫人显然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没等韩玉珠哭完就烦躁地打断了:“他既不是坐牢去了也不是讨饭去了,有什么好哭的!”
楼闿忙推开了韩玉珠,过来向楼夫人行礼问安。
楼夫人板着面孔,不肯搭理他。
楼闿的脸皮还真是够厚,见楼夫人不理,他居然转向了郑娴儿:“太太生我的气呐,弟妹替我说句好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