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臣子回避的意思,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各自两眼一抹,低首而退。

行宫风多,园子里更是旷野,遂更显得风大且寒凉。一盏云纹如意纱罩灯被雪梅提挈着,刮剌剌地一阵风过,连带卷着雪霰子撒盐似地穿彻在回廊上,她低睫瞥眼间,身后那石青色氅袍随风朔朔纷繁,像晃在灯影里的幽魂。她心下一沉,忽而想道‘咫尺之隔,竟成海天之遥’也许这便是命数。

雪梅驻足提起灯将之吹灭,才安心踅回身和他说话:“别再跟了,虽说是在行宫,哥子这个样子也忒点眼了。”

霎然间,回廊上黑透无声,只有庭院处一片腻白之色泛得波光粼粼。容若半响无言,直勾勾地朝着她看过去,双目盈然,“你还回得来么?我总觉着你愈走愈远,怕是要抓不住似的。”

她不由脸颊一僵,哂笑道:“之前咱们不都说好了么?情之所依,以待来日结缡之期,明月皎皎,照之余辉,愿伴君侧岁岁安康。”

容若眼中倏烁一丝熠煜,“是啊,咱们说好的。明月皎皎,照之余辉...青笺交加...我盼佳期。”

她淡淡一笑,已然会意于心,“最后一次,待到春暖重回,我去找哥子,你只站在原处等着芙儿便是,想必那时咱就可以为着自己无所顾忌的活上一回。”

银雪如飘花,纷覆了云墙,涓雪微尘点滴苍凉地打在脸上,一切尚在未知,那番话是希冀,亦是告别,一段相守相望的距离,除却一句引人缱盼的空话便再不能够了,许是前世缠缘未果,今世又来蹉跎,也许放下是最好的了结。

“我走了......”容若声颤道。

她浑身一凛,投向容若的目光望去,笑靥嫣然,“嗯,每每都是哥子送我,这回我看着你走,也当是送你一送。”遂之敛衽一福,再抬首时早已见容若起着风袍,朝着回廊尽头拂拂而去。

狭长的回廊里清风袭卷,冷飕飕地抽刮着她的耳廓,只听又人在她耳畔轻轻嗬道:“和他都说好了?不过你还是诓骗了他,宁肯做这痴梦也不叫他伤情,这就是为了他好?”

☆、成病因谁

题记:一梦莫问前尘, 宝篆吹向何处。缕缕半浮沉, 今夜玉漏迢迢。逢春分付潺潺,雪雨,雪雨,今夜阑珊深处。眉梢微蹙, 花开花谢,重来崔护, 第一难忘且留君住。

雪梅猛转回身, 见裕王竟贴立在自己身后, 那眼神深邃, 且正骄慢的看着她, “伤情?王爷说什么?奴才听不懂。”他面对她轻慢既无理,嘴角上溢着嗤笑显而易见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她冷静地挺挺背脊, 缓缓手撩起袍子谦恭地跪在了地上。

福全呵道:“真是涨行市了,现如今你也学会绕圈子了。”伸手戳她的额头,“不错,孺子可教。”

“回王爷, 奴才不是孺子是小女子,担不起这‘可教’二字。”

向例能和王公贵胄搭上话已实属难事, 底下当差的哪个不是眼巴眼望的争着时机卖弄精气,可王爷只肯给她这个脸面,自是在她心里早已打起了响鼓,正闷头寻思着, 裕王用指尖轻缓地抬起她娇俏的下颏,“本王不是自夸,我瞧准的人一向都错不了,‘可不可教’你说了不算,王觉着你当得起。”

夜幕里一抹流光照在她的脸颊上,那清腮润玉的姿容映在一片光华里似是脱然于枝桠上的拂风玉兰,雪梅顺手抓着身上的裙裾,依着规矩仍旧低睫不敢仰视亲王的眼睛:“承蒙王爷看顾,奴才自小蠢笨脑子不灵光,想是王的意思也不甚领会。”她一壁向后退了退,一壁泥首下去。

裕王抱着棉捂子嗤嗤一笑,“你自是不必理会,全然按着你的意思走就是。”一面说着,又迫近了她道:“你是本王千挑万选意料之中的,咱们是老熟人了,日后便不用依着规矩束着自己,我是你的熟王,全由王在后头托着你呢。”说着,便在她手肘上托了一把。

她顺势而起,登时心下一沉,乍听了这番话语,脑仁拧得嗡嗡作响,觉着自己像是无意之中走进了霿雾里,心间似缱,杂陈之味积尘不开。

阵阵风过,随即衣诀翩跹跌宕起伏,雨雪之势大盛,却也冷得愈加沁骨,福全缓缓直起背脊,抬首看着天色,“时候不早,你也下去安置吧,明儿便要动身回宫了。”

春风化雪雨,点滴入心田,他看着她渐行渐远退身而去的背影,轻轻一叹,“这样的女子终是辜负了。”

叶武师一直隐在暗处,方见雪梅退去,便消无声息地走至裕王近处,拱手道:“我家姑娘身世可怜,还请王爷怜悯,留些余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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