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需禀承天意,顺意而为,修德自检,凡事宜忍,须待时运好转而有为,表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互为因果。”

花菍自默想了半天,才连连点头,“是了,这也就是先坏后好,苦尽甘来的意思了。”

☆、夜合雪瓯

题记:东风玉楼望垣深, 月照关情绿窗寒。金雁声呜咽, 音信两疏索。夜合瓯雪又一宵,忍泪花又落。消得莫相遗,须知雪初晴。

一夜料峭春寒亦是刺骨,铅灰色的天低低沉沉的压降下来, 正是首祚繁霜,冬意朦胧。自来明府跟内务府的人颇有交情, 故大年初一岁首见节, 趁着在朝官员例行团拜, 出谒邻族戚友, 亦互相往拜于上邸, 阖家人等只顾迎来送往,又未免依依惜别生出好些纠缠,因此均将雪梅抛在脑后, 并遣来内务府交进宫的轿子接她,她这厢得了信儿匆忙拜别了老太太,袭了件青苍色鹙氅,一路顺着渌水亭迤逦奔去, 像极了化翼而飞的青鸾。

雪霰子至晚而下,翳翳苍苍地挦绵扯絮将这天地素满了银白, 她跪在南楼前把那前儿时容若给她的竹梅双喜莲花纹玉佩埋在了明开夜合花下,前尘往事浮尘如沙粒,不若扫欲归尽,就此了个干净!

重檐庑殿, 金灿辉煌的琉璃瓦盖着实令人满衔极目,三交六椀艾叶菱花髹漆隔扇殿门,一重又一重的地渐次而开,殿内氤氲缭绕,他见雪梅冉冉云衣,足下生莲,一步一步踏入殿内,他上前追她,可再低头一道太液池,鸿沟而界,他立于船上脚下像楔了钉子一般,使得他动弹不得,瞬时江流荡漾碧海行舟,周身飞盖云雾,他向她伸手疾呼:“芙儿你去哪?等等我...别走......”

她语笑嫣然,“清风朗月,辄思玄度。”她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露出隐隐地笑容,晕腮霞红格外好看。

他挣扎着叫出了声,“不要走,芙儿......”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躺在榻上,眼前看到春望探出个头来,他将容若倚在迎枕上,他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怜惜的眸子里含着泪,“哥儿,快去瞧瞧罢,多看一眼是一眼。姑娘,要走了。”

容若闻听此言,心头一震,性急忙慌地窜了出去,因在祠堂跪了一夜自觉周身忽冷忽热,早已虚弱至极。

他匆匆出了观花厅,一路跑至渌水亭上,及至一眼便见雪梅撑着一柄油纸伞,遮着小小的明开夜合花蹲在雪中,皑皑绒雪倾敷集身,容若见此十分惊骇,忙提着袍子上前,彦如玉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儿还想怎样?都指望你能转醒才好呢!求你多听一两句也就有了。”

容若不耐烦和她兜搭,甩开她的手,冷言道:“我要做甚与你何干?省些心力搁在太太身上倒还受用。”

他心里惦着雪梅,留意回头却见她远远地立在明开夜合花下,一副寒心销志的神情,亦不笑,也不言。她心中如淡,无来无往,无悲无喜,她没再回头看他,只闷着头跟着老太监走出了南楼,容若提着袍子追出去老远,心中窒闷喘不出气来,才艰难地喊出一声,“芙儿......”头顶嗡营之声不断,一声声催人息糜,他早已筋疲力竭,轰然倒地。

那厢送她进宫的轿马‘哒哒嚓嚓’早已消失在福顺胡同尽头。

时光荏苒,紫禁城一连数日乌云压城蔽天了许久,一阵风吹来,飞雪骤零,从地平线漫起一片雪雾,雪霰子扬扬洒洒翩然扑面,络绎纵横似透明的白,烟霏雨散的将这红墙绿瓦无情之处,点缀得愈发惊凉。

过了花朝,内务府已然开始张罗着各宫分派春贡事宜,广储司着人送来春贡之物,因外面沥沥飒飒夹雪带雨的飘起雪霰子,雪梅搓搓手打起值房里的帘子忙钻了进去,靠近地龙处伸着手取暖,“这都几儿了,还这样冷,什么时候能熬过去。”

“你这是话里有话,才来了几日且熬呢,仔细着我告诉管教姑姑去。”卫念荷将春贡整理了一番,只把两盒剔红缠枝花鸟纹香匣向她跟前一推,“你瞧我手头上还有好多差事,虽说分派物什不归你管,且劳你替我跑一趟,这左边一盒是老祖宗屋里用的,那右边的是苏麻姑姑用的,你可别记混了。”

“瞧着你这脸变得可真快,前儿时还唬着一张老脸吓我,这会儿又来求我,大白日里你撒癔症呢?”她说笑着忙拿起香匣子躲了出去。

只听屋内追出来卫念荷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小蹄子,别以为给安了个什么白捡的女官,我就治不了你!”

她捧着香匣才一进慈宁宫甬路,打头碰面就见到了皇帝,她敛首行礼,双睫微低目视着自己一双脚尖,“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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