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一挺腰下床来,听见杨淮放在那儿说:“你真的不准备回新世界看看?我和妈妈桑还等着你给撑场子呢!”
程显一扬眉毛,表示听不懂他的意思。
杨胖子扯着自己毛衣的领口,像是热得受不住,“孙家这场闹,夺去了岳家军的半壁江山。剩下的这一半,真是不值什么钱。也就新世界这一处每年的进项好看些。但这一处岳建益明确表示不会松手,且基本上下放给了妈妈桑来管,自己退居幕后。这样一来就像是太上皇给前妃保留处银庄,供人吃穿用度,是不是?”两根手指伸在那里,专等程显的回应。
程显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他多少知道一点岳建益同桑梓之间的关系,但他不愿谈论这些,就跟他不愿谈论自己跟岳骏声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样。
杨淮放脸皮是厚的,所以他很自然地接上之前的话,续道:“当然岳将军与妈妈桑也算是风尘知己了,那种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多数人还真比不上。岳将军把新世界交给妈妈桑全权打理,说起来像是把妈妈桑置于风口浪尖而自己却在一边隔岸观火。可谁知道呢?也许妈妈桑是心甘情愿,有些人由她出面比岳将军亲自出面要好。新世界交给她,再用新世界的钱去补贴骏骏,管他孙家怎么恨去,妈妈桑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用桑梓的话来说,我一个孤老婆子,在烂泥坑里打滚了半辈子,除了这条命,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可失去。总之妈妈桑坐镇在新世界,她半辈子都耗在了新世界,说岳将军利用她也好,说她有野心也罢,总之她是不怕面对孙玉帛的。可是,孙玉帛也开始隔岸观火起来,人家派出了年轻力壮的继承人,这就不一样了。”
杨淮放停下来咕嘟嘟地喝水,额上已见了汗。
“岳文龙这小子,真叫人一言难尽。每天准点来新世界晃悠,见一个老主顾打一声招呼,好像跟谁都熟络的很似的!那小子你也知道,明明谁都瞧不起,看谁都像脚底下的泥,如今放下`身段在新世界广泛交游,摆明了要在妈妈桑眼皮子下面恶心她,顺带扩大自己的影响。”
程显看着杨胖子在屋里来回走,边走边摇头,“阿程啊你不知道,文龙这小子,将来不得了!——到现在我才发现,像他这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人,心肠要是硬起来,那才叫真的硬,又硬又冷酷。这种冷酷我跟妈妈桑都比不了,我们没有他那种天生的优越感,那种集世上好处于一身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能让他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而错的都是别人。”
程显注意地听着,他慢慢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他有时候就是在故意找茬,话里有话,含沙射影,偏又说的巧妙,让人抓不到话柄。这时候我跟妈妈桑都只能忍着。——阿程,我们这两个看着他长大的人,活到这岁数上,还要在个小子面前忍气吞声,真他妈的不是滋味!妈妈桑那天就说哪怕十个孙玉帛孙惟来找,她也不怕,可这小子成天拿冷箭戳你痛处是怎么回事?现代的年轻人都好玩这一手吗?”
杨淮放咂咂嘴,“你知道道理在哪里?我们跟文龙不是一代人。我们跟孙玉帛孙惟是一代人,同一代人知道同一代人的路数,彼此往面前一站,心里就有底儿。但面对岳文龙,我们心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想。我们那一代人吧,除去孙家那帮孙子不算,身上多少有那么点儿人情味儿。这种人情味儿,据我观察,岳文龙他们这一代人是基本没有。这一代人——大概是跟科技一起成长的缘故,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科技似的冷冰冰的逻辑。我们这种老朽的人情味儿怎么能对抗的了那种科技似的逻辑呢?所以我跟妈妈桑不会是岳文龙的对手,这一点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杨淮放说到这里,在程显面前站住了,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程显心领神会,却半嗤笑地摊一摊手,“怎么,你觉得我倒能对付得了岳文龙?”
“嗯。”
“我凭什么呢?他都成科技了,而我连高中都没念过。”
杨淮放支着根手指,戳一戳程显的肩膀,“就凭这个。凭借你的暴力,能粉碎掉那种冷冰冰的科技逻辑。只有暴力。”
“可现在不是都在谴责暴力么?我这种人是人人喊打的。”
杨淮放摇着手指头,“那是因为他们害怕暴力。他们知道真要使用暴力,他们不会占优。”
程显道:“所以呢?你指望我去把岳文龙给打一顿?”
那胖子又摇头:“要打他一顿能万事大吉就好了。——阿程,你来新世界一趟,你来了就知道了。不知怎么地,我总感觉文龙那小子有点儿忌讳你。就不久前,那小子还特意问起你,说阿程哥很快就回来了吧?那语气、那表情总透着股忌讳的意思,我看出来了。他隐藏的很深,但我看出来了。”
程显闻言心想,他哪里是忌讳我,分明是想通过你引我出来,借机会戏弄我一番,——这就是他这类人在岳文龙眼里存在的价值。
话虽这么说,当天送走杨淮放后,程显还是到巷子里寻了个老剃头匠,将他那头乱发理短,嘴边青森森的胡渣子也修剪了。从剃头椅子上坐起来,起身往镜子里看,一只精悍的人形兽正满瞪着自己。
程显歪一歪嘴角,付钱招呼了老剃头匠,一身轻快地跑出巷子。冷风一吹,脖子上便有些凉。他想起杨淮放下午那场话,边想边往面馆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