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细细听她的话。”
沈万沙不解,可见卢栎露出推敲案情时才会有的神秘笑容,狐疑的按下心绪,仔细听。
“求公子放过小女子……”
“小女子家中有祖训,绝不为人妾……”
“求公子可怜……”
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手腕都被纨绔攥红了,越看越可怜。沈万沙心里着急,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看她只是求那纨绔放过她,却没有向旁边人求救……”卢栎缓缓呷着茶,提醒沈万沙。
沈万沙四外去看。
因为这样的事,旁边看热闹的已经围了一圈,男人,妇人,背着担子的,挎着篮子的,抄着手的,大家指指点点,甚至掩唇相笑,其中有些人明显家境不错。
沈万沙有些气愤,“这些人怎么这样!”这么多人,一个起侧隐之心的都没有么!
卢栎没说话,任他自己想。
沈万沙皱着眉头,盯着纨绔看了一会儿,“是不是因为那纨绔家里极有权?这里的人虽然有不那么穷的,可遇到强权还是不敢动的。”
卢栎摇了摇头,“人皆有良知,不管在哪里,不管环境如何恶劣,总有那良心未泯的好人,愿意出手打抱不平。只要这姑娘求一声救,我想会有人出来帮她。”
“她为什么不求救?”沈万沙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哭的眼睛都红了,手腕都肿了,也没求救,“这么硬气?”
“非是硬气,而是结果她预料到,并且不想拒绝。”
“哭成这样了,是不想拒绝?”沈万沙觉得卢栎说的不对。
卢栎眉眼弯弯嘴角笑容勾的很大,“有个词叫欲拒还迎。”
见沈万沙不解,卢栎也不卖关子,索性放开了解释,“大夏百姓普遍淳朴,这位姑娘相貌端丽,如果真是爹死了无钱可葬,她扮扮可怜,从左邻右舍也能借到些银钱葬爹,就算不是本地人,也有好心人愿意帮忙操持,只要她去求;如果有些心气,还可去绣坊做工,你别看我,我知道,你们富贵人家要求高,普通针钱活入不了眼,可总有那些要求不太高的,她自己说了针线尚可,去绣坊定有活路;当然,她若想为奴,也可去专门的人市,嘴甜点表现好点,找个好主家;可她都没有,简单粗暴的把父亲尸体搬上大街,演这么一出……”
“愿、愿者上钩?”沈万沙明白过来了,有些结巴。
“聪明。”卢栎夸了夸沈万沙,“当然,我也不排除有别人真心实际想卖身葬父这么做过,但这位姑娘,一定不是。”
他继续指着那姑娘与沈万沙解说,“你看她虽然推拒着纨绔,可是不是每个动作都与纨绔有微妙的身体接触?接触之后她便脸微红,眼睛眨啊眨的害羞闪躲,这是不是会勾着纨绔不放手?”
“她哭的可怜,的确让你这样的围观之人心生侧隐,可近距离面对着那张梨花面,你确定纨绔不会心疼,下意识放轻动作?她未向旁人求救,未言词果决的拒绝纨绔,只说不愿为妾……少爷,你还看不出来?”
沈万沙都傻了,“怎么……怎么可能是这样!”
卢栎继续说,“席子上躺着的姑娘的爹,脚掌宽,脚趾粗大,骨节有些许变形,明显是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农人,有这样的特征,家里一定不富裕,或者说,很穷。可你看那姑娘,虽然穿的素,可一双手细腻有光,未施脂粉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瑕疵,明显有好生保养,甚至素缟之下里衣交领的布料……”
“松江三棱布!”说到布料沈万沙眼睛就利了,之前他没注意,光顾看着姑娘可怜了,现在仔细一看,虽然只露出一道边,他也能认出那布料!可那姑娘能用得起松江三棱布做里衣,还用得着搞什么卖身葬父……
被她给骗了!沈万沙鼓着小脸,非常生气。
“百姓的眼光也是雪亮的,没准挺多人看出来了,等着这好戏演完呢。”卢栎声音揶揄。
“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提醒那纨绔!”沈万沙捶桌。
“你情我愿的买卖,说了没人会高兴,自己没准还得惹一身腥……”
二人浅浅聊着,那边已经有了结果,那姑娘大声说了句‘我答应你’,让纨绔松手后,先是朝四外鞠了个躬,说知道有好人想救她,可她一届弱女子不想连累大家。之后又垂着头咬着唇很是倔强的与纨绔说,爹娘不准她做妾,她答应纨绔是违了祖训,得回去跪祠堂。且她家世代良民,祖上还出过官,纵使要做妾,也不能随便就跟人进了府,请纨绔三日后抬着花轿迎她,如果纨绔不答应,她就撞死在这墙上!
真是十分贞烈……
沈万沙心内情很复杂。如果不是卢栎提醒,他定要赞这姑娘品性,可如今却觉得,好假,这就叫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