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徐徐道来、不紧不慢的叙述,趣味性十足,声音又很好听,叫韩章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可他笑到一半,突然又想起韩山的话——李教授的儿子三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这个小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
有趣成了惋惜,韩章没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春舟见他好好地叹上了气,不免奇怪。
路灯在他眼下投出暧昧的光影,瞧着竟有种奇异的温暖色调。现在还是初秋,要是到了冬天,光看着他会不会就觉得特别的暖和?
那捂着呢?
韩章不着边际地想着,嘴里随口扯了个话头:“你们军校毕业,是不是一毕业就是副连级?”
林春舟愣了下,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
“是。”他说,“指挥专业是五年学制,算在军龄里,毕业都是副连级。毕业后,一般会分配到部队机关,做文职工作。”
“等等,你是做文职的?”韩章不信,林春舟这个身手,不在一线简直说不过去。
“一开始做了段时间,后来觉得不合适,我就下连队做主官了。”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十分轻巧,然而韩章知道这其中内情肯定要复杂许多。
从机关调到基层,并不是随随便便说调就调的,更不可能让个什么也不懂的文官去训练士兵。林春舟既然调了,就说明他有这个能力,而且通过某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恐怕这当中并不容易。
韩章听得出他话里有所保留,不过部队这种地方涉密颇多,的确也不适合在外大肆谈论,就没有过多追问。
可没想到他不打算问了,林春舟却自己说了起来。
“其实我在部队呆的时间并不长。后来……李东瑞那小子因公殉职,丢下父母就走了。我想着欠他一顿打,总要还他一份情,于是申请复员离开部队,就回来了。算是替他敬敬孝道。”他握着玻璃杯,手肘撑在栏杆上,瞭望远方朦胧的黑暗。可能是回忆起了往事,眼里透着些许怅惘。
放弃大好前程,甘心只做个网约车司机,留在大学城不愿离去,原来都是为了这个原因。
“你们感情真好。”
能放心托付身后诸事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林春舟这样。
林春舟道:“我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高考那会儿,我说我想考军校,他说他想考警校,然后就都考上了。我毕业后进了部队,他毕业后通过江市公安机关的特警招考,成了一名特警。”
韩章起先默默听着,到后面却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遍体生寒。
“三年前他在出任务的时候突然就没了,上面说他牺牲了,任务保密,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春舟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人的异样,“我之前提过,和夏检察官曾经在朋友的葬礼上远远见过一面,这个朋友,说得就是李东瑞。”
韩章意识到这里面或许有个可怕的巧合,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和其他细碎的线索,足以让他拼凑出一个隐约的真相。他想再喝口酒压压惊,仰头往下倒的时候,才发现易拉罐里早已没了酒液。
他用力捏扁金属罐,动作十分随意地将它投进了楼下敞着盖的垃圾箱。兴许是总做这事儿,他准头极佳,哐的一下,除了惊起一只半夜觅食的野猫,就没别的动静了。
“你想知道任务内容吗?你们关系这么好,他说没就没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任务夺走了他的生命吗?”韩章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舔恒齿。
“想。”林春舟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我做过军人,知道什么是保密条例,什么是涉密人员。士兵的天性是服从命令,如果它必须是个秘密,那我必然不会主动去碰触它。”
韩章闻言微微愣神,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夏之君眼熟了。
三年前,在市局,他就见过夏之君。
那时候他刚伤愈归队,就听说有位年轻的检察官不厌其烦地申请调阅陆茜茜绑架案的卷宗。无论怎么回绝他,他还是每个星期固定前来报道,似乎不搞清楚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就不罢休。
然而这个案子已封存,并非他一个小小检察官能够查阅,上面觉得他实在刺头,几次之后也烦了,就干脆将他拒之门外。
韩章有时候从大门进,就能看到他穿着检察官制服,面无表情等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倔什么。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来了,韩章自己很快也调离了市局。现在想来,夏之君该是被差到了别处,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继续深挖陆茜茜的案子。
两人之间的闲话家常,因为韩章的心事重重而难以继续。林春舟以为他喝了点酒困了,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是中秋节。
这天林春舟没有开工,而是一大早起床接了李教授,一起去了疗养院。
李东瑞的妈妈陈络萍在痛失爱子后大受刺激,整个人变得j-i,ng神恍惚,有时候甚至连李教授都认不出来。
她平时一直住在疗养院中,恰逢中秋,林春舟便和李教授商量着将她接出来一起过节。
陈络萍近期j-i,ng神状态还算良好,已经好些时候不犯病,见到李教授还会叫他“老李”。林春舟以为她大好,还能来得及欣慰,陈络萍看着他亲亲热热叫了声:“东东,你总算来看妈妈啦!”
林春舟笑容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