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识以来,凤齐都未见过他这样丰富的情绪,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留恋,百般滋味,都在心头。

第三天的时候,谢琤完全醒了过来,凤齐双臂搂着他,胸口贴着他的肩胛,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合衣打着瞌睡。

谢琤看了看凤齐三天熬出的黑眼圈,又垂下眼睫。这一觉好生漫长,漫长到许久都未曾入梦的他,完完整整地,将自己的童年梦见了一遍,巨细靡遗,包括有一些当初已经忘掉的事情。

谢琤本不想惊动凤齐,可是凤齐搂得太紧,他才一动作,凤齐便惊醒过来。

“阿琤,你醒了。”凤齐看着谢琤清亮的眼神,苍白的脸庞上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

谢琤喉咙干涩又疲惫,说不出话,嘴唇一张一合。

凤齐赶忙将床头边备着的茶壶取来,倒了一杯,习惯性的先喝了一口,低头才想起谢琤此刻已醒,无需他渡水。

面皮稍稍发红,凤齐假作试试水温,将口中茶水咽下,然后小心地扶起谢琤,杯身贴近他的嘴唇,慢慢地倾斜。

喝了水之后,喉咙终于舒服许多,谢琤此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脑中此时只剩一团乱,小九恶作剧得逞时笑眯眯的脸和凤齐此刻的担忧的神情重合在一起,让他一再的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自小认识的好友。

凤齐握着他的手心,低头将脸贴了上去。

“阿琤,就算你抛下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跟上来,就算我两只脚都残废了,用手爬,也会跟上你的步伐。”凤齐脸颊轻蹭谢琤手心,行止暧昧旖旎,口中的话却如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拒绝,“你若不愿意我跟着你,那就只有提剑将我杀了。”

凤齐抬起头,眼神直直望着谢琤,眼中是执,是妄,是痴,是不允许谢琤说一个不字的真。

凤齐望进谢琤眼眸深处,他口中说得决绝,心中却不能不怕,他不怕谢琤拒绝,他只怕从谢琤眼里会看到同情和怜悯,那会连他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可悲。

最可悲的是,自己为了对方,可以杀人,可以疯狂,可对方却不需要。

他这一生,富贵多病,父母捧在掌心,师傅视同亲生,何曾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低声下气,捧出一片真心,任人挑拣。

只为一个情字。

感情面前,何来身份贵贱,品格高低,容貌妍媸,武功强弱,唯一的筹码只有感情,唯一的凭仗也只是真心。

真心自需真心换,真心未必换真心。情之一事,自古便是最易余恨,再尊贵的人,再无所不能的人,也未必能勘破一个情字。

凤齐可以拿命去豪赌,设下重重圈套,布置满室机关,计杀白晴朗,但在谢琤面前,却什么甜言蜜语也说不出,什么良方妙法也想不到。

见到谢琤,他脑中便只剩这个一个人的存在。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赤身luǒ_tǐ的人,簌簌发抖地立在严冬雪地之上,残存着半口气,行将就木。

只有冰冷又卑微,痛苦又难堪的情绪环绕着自己,他几乎濒临死亡的边缘,只盼着能够求到一口热汤,也许最后终究还是会冻死,却能够含笑而终。

“就算你真的觉得我碍事,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活不长,拖累不了你太多…”

谢琤始终没有回应,也没有抽回被凤齐贴在脸颊上的手掌。

凤齐越是开口,越是无地自容,却丝毫不肯退却。

谢琤忽地抽回手,凤齐猛然肩膀轻抖,心里如同卧着一块寒冰,又硬又冷,膈得疼。

那温热的掌心离开凤齐的脸颊,却落在他的头顶,轻抚他的长发谢琤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谁说你活不长久,有我呢。”

“有我在,你绝不会死。”

凤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谢琤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黄昏时分的月色,宁静又温和,没有鄙夷,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也没有拒绝。

那样的眼神,暖得让人心醉,又熟悉得让他一时失神。凤齐欢喜得说不出话,只能搂住谢琤的颈子,将头埋在里面。

这样就好,谢琤不讨厌他,不拒绝他的跟随,就好了……他要的并不多,只是不想再像这样,让谢琤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受什么重伤,流多少鲜血。

又或者,日日夜夜的伴随,朝朝暮暮的守候,能够让他在谢琤的心中,占有和旁人不一样的位置,不需多,一丝便足够。

凤齐知道自己得陇望蜀,可那一点点暗藏的侥幸,就像荒漠里偷偷冒出头的一丛杂草,生得比任何花草都要卑微,活得比任何树木都要艰难,可是只要有些微的希望,便能够在这最困难的环境下生长起来,心不死,根不断。

“阿琤,你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点流食。”欢喜雀跃的凤齐回过神,便是一派名医风范,不见刚才那情窦初开患得患失的模样。

谢琤点点头,看着凤齐拖着右脚,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的凤齐,浑身一软,背挺挺地靠在一旁房间的门扇之上,撞出轻微的吱呀声。双手像受到极大的痛苦,紧握成拳,贴在木门上。长发如帘,遮住他此刻似笑非笑的表情,唯有轻的不能再轻的耳语呢喃,从中逸出:“阿琤……幸好……你没有拒绝我……呵……幸好…”

谢琤的目光一直随着凤齐的脚步,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那视线依然久久地凝视着门外,等待凤齐的归来。

他此刻的心思难得的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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