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看他一眼。那卑微得可怜的真相被抽丝剥茧,赤/裸/裸的展现在灵魂面前时,他已经被那真相震惊得再无力思考。
石诚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淡笑道:“我无话可说。”
话音刚落,元清河愕然抬眼,他以为那人足智多谋舌粲莲花,一定可以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解释得找不到一丝漏洞,让赵长华无从下手。而这一次,他又估计错了。
赵长华脸色阴沉下来,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士兵走上前,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铐脚镣,给他们昔日的参谋长戴上。
曾竹心看着石诚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任凭两个士兵推搡着向前走,越发的心如刀绞。而此刻,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哪怕为他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将他推向更黑暗的深渊。她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丈夫盘算已久的阴谋,他一直在等着它的发生,而终究,是她没能忍住。
她弃了伞,拖着越发沉重的步伐跟在赵长华身后,她觉得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被淋湿了,雨水掩盖了她的眼泪,从她湿淋淋的内心流出来,她长久的痴痴的望着那人的背影,在大雨滂沱中蹒跚前行。
参谋长因为和夫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而被师座收押关进牢房,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军营和村庄。
石诚安然的坐在单人床上,嗅着破旧棉絮潮湿发霉的气味儿,背靠着牢房墙壁懒洋洋的打了一夜盹儿,他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轻松舒畅,就是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有点冷。
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处处提防着随时随地会出现的阴谋和暗算了,他觉得被这间单人牢房关着比在外面轻松得多。昨晚那一幕只是小插曲,对他的整个复杂而庞大的计划完全没有影响,于是他也懒得再解释,大喇喇的将自己的罪名呈现在赵长华面前,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受够了那样时时刻刻都必须紧绷着神经的状态。
床前有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方吊着一盏的电灯,电灯泡上缠满污黑的蜘蛛网,摇摇晃晃的发出幽暗晕黄的光。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口袋,发现香烟和火柴都湿透了,夹裹在衣袋里,被压变了形,有些惋惜的将湿漉漉的烟盒子撕开,铺在桌子上,把歪七扭八的烟卷一支支的拉直了重新捏成圆柱形,在锡箔纸上铺开,希望可以借着电灯泡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烤干他的烟。
正在他为了能抽上一口烟而忙碌的时候,外面的铁锁发出脆响,一道刺眼的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石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并没有看来人,只是继续拨弄他的香烟。
在这个别人唯恐避他不及的非常时刻,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出入他这间特殊牢房的,除了元清河,自然不会再有别人。
一双锃亮的军靴停在他眼前,那人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末了以近乎沉闷的语气问了一句:“为什么?”
石诚抬起头,看到他依旧是一副眉目沉静的样子,只是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问道:“你有烟吗?”
元清河掏出烟盒递上去,他并不喜爱烟草,只是在军中,跟参谋跟团长见了面招呼寒暄,在无话可说即将冷场的时候立刻掏烟,是个不错的解围方法。
石诚抽出一支烟,凑到鼻间深深的嗅了一口,立刻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只觉得烟气一钻进五脏六腑,一下子就打通了他的骨骼筋脉,四肢百骸得以慢慢舒展开,仿佛要随着烟雾腾空而起。
石诚一下子来了力气,从单人床上站起身,走近元清河,抬眼与他对视,眼中蕴含了笑意。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元清河的面颊。
元清河眼睛迅速的眨动了两下,但没有躲。
很英俊的一张脸,手感也很好。那样深邃沉静的眉眼,那样端庄英挺的鼻梁,那样刀削斧凿般深刻的脸部轮廓……他把他的脸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元清河一动不动,默然的站成一座山,石诚只觉得摸他眼睛的时候,他的睫毛不由自主的扇动着,刺到他手心,痒痒的。
他是我的人,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的作品。石诚心想。
“为什么?你真的要我解释给你听?我希望你还没有忘记你的真实身份,少爷。”石诚捏着他的下巴,眯起眼睛,挑起细长的眼尾。
突然听到这人提起这个已经被他遗忘很久的称谓时,他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当初我是迫不得已才找上赵长华,以此摆脱沈世钧的追击,因为这个,我已经耽搁了两年,到了该交差的时候了,我上头的人,可能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一见你这位鲜卑族最后血裔了吧?”
元清河瞳孔骤然暗沉下去,有如寒冷黑夜中的水域,浮上来的全是冰渣子。他本能的抗拒着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出身有关的一切,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抽丝剥茧,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一一呈现在他面前。
“你在军中已经身败名裂,赵长华不会再信任你了,他随时都会秘密处死你,况且此刻你身陷囹圄回天乏术,你不要忘了。”他的声音冷得有如凛冽料峭的风,连眼中的冰渣子都在跟着打颤。
“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呢,少爷?”石诚轻缓的将一口烟雾徐徐喷在他脸上,笑容中带上了一点戏谑,他最后轻轻拍了拍元清河的侧脸,笑道:“别一副赶着上坟的脸,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