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摇头道:等以后,以后再下结论。
以后,以后是多久?
小路一笑,没有回答,翻身躺在男人肚腹之上,两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坐沙发一般望着天心不真实的湛蓝。
皮筏悠悠地顺水而下。
看。
男人抬头,五花十色的繁茂枝叶不易被发觉地增加,给蓝天镶上了两道画框。
学前班上美术课,我就做过这样的手工。男人轻轻地说。别的小朋友都用采来的树叶在图画纸上粘成熊猫啊老虎啊房子啊,我只给图画纸镶了个边边。老师问我这是啥,我说是画框,他说这不行,我就在中间又贴了个树叶。
上学前班就表现的这么怪异,哎,等回去我想看看你的相册。
行。
会不会翻出某些情愫?
应该不会,既然都成了照片了,就都死了。
那相册岂不成骨灰盒了。
大同小异,留下的只能是死的东西,活的东西是留不住的。
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一勺一勺放在嘴里,然后用水涮下去。
孩子你太狠了。
如果我死在前头,你就把我的骨灰扬了,东西都烧了,一样不留,我不想再留下什么痕迹。
无我?
死就要死的干净,不干不净成什么了。
你住处一定也很干净。
还好,不能和你家比,我的东西都是旧的,我喜欢旧的玩意儿,不会感到浪费。
旧东西比较有内容。
对啊。哎,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你:我说你那么厌世,为什么还把家里布置的那么时尚呢,说给别人装样子看,那不可能,你从不待客;说是你喜欢那样吧,又不像你性格。我是能将就,你是很讲究。
正因为对世界不满意,所以才把自己的小世界弄满意一点,你用过我家东西,肯定深有体会,我选的材质都是不容易脏,而且易清理的。
这倒是。
材料的功能性是第一位的,观赏性只是附属的。
嗯,值得借鉴。
一会要去的小窝里,你肯定喜欢,都是旧东西,我把过去用过的都搬到这里来了。
干嘛要花这么大工程,从那么老远搬东西。
东西并不多,足够度假用就好,那房子是别人留下的,我花了点钱买下来了,然后刚才那家人会定期过来看看。来,我要起来一下。
想小便吧。
就你人精。
这下好了,你跑不掉了,小路坐到皮筏子另一边,保持平衡。
船桨递给我一下,我试试水深。
你还想上岸去?
就在河里,总不能站在这上吧。
小路拿过桨,伸进水里。
探不到底。我给你拿个空瓶子把。
别闹了,那像什么话。男人说着,扑通一声跳入河里。
喂我说,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小路大吃一惊,再看时,他已经挥动双臂游起来了,绕到筏子前面,把住上面的橡皮环。
不太深,我脚能够到河底。
嗯,你就那么呆着吧,锚叔叔。小路叼起香烟,燃着吐了一口。
这会儿水里最暖和了,要不要下来游会儿。
我不会游泳,明天你教我吧。
行。男人一笑,浮起身子,带着一身水回到筏子上。
泡了水上来晒晒真舒服。男人仰面半卧,双脚架上一侧船舷。小路递给他毛巾和雪茄盒。
谢谢,真懂我。
你在家吸这个之前都先冲一个。
小路看他仔细擦干双手,用白毛巾遮住下面,然后取出一支玲珑的小雪茄,抽取长杆火柴,旋转着将那实心圆柱体点燃,一股氤氲的淡蓝在水上弥散开来。
唔,就着山风吸雪茄,和用泉水泡茶异曲同工。男人赞叹。试试么?
君子不夺人之好。小路熄灭烟头,将其收入一只小铁盒内,放回背包,又悉悉索索取出一个黝黑的空心泥蛋,托在掌心。
认识这个么。
你会吹埙?
埙,笛子,箫,仅限管乐,弦乐我一塌糊涂。小路收了笑,端正坐好,脸上显出仪式感。手指按住气孔,闭目。周身一切陷入奇静。
柔弱的手指,在射透枝叶的斑驳的阳光下,抚摸温泉一样翕动开合。凉而远的声音似从水底漾出来,烟雾般的态势将两人包围。不知是音乐的撩拨还是什么,小路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
古音悠悠,烟气袅袅,轻巧的皮筏,顺流而下。
☆、第二十九章 木屋?牛仔裤
太阳转到正前方的时候,那栋木屋终于出现在湾流的河滩上。
到了?小路晃悠着站起身,看着金光笼罩下那童话书里才有的木屋。天,我差点忘了我们的目的地了。
还没漂够?
有点。他摇摇头。
木桨交到男人手中,皮筏轻易地靠岸,而后跳入浅水,把筏子拉上河滩。
小路赤足踩上细碎的河沙,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端详那栋不小的木屋。
木屋的尖顶一半被笼罩在不知名的大树下,树冠极大,挂拉着青黄相间的繁盛枝叶。另一半尖顶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由于刷过桐油而反射出温和的原木质感。木屋距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看样子在河滩上举行一场足球赛应该问题不大。
小路回过头,看到大叔正在取出货舱里的行李。一丝不着的彪悍男体立在金光闪闪的河滩上,俨然一副恬静的油画。
我拿包,你去开门吧。
呵呵,还喜欢吧。
嗯,如果你能一直这样就更喜欢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