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儿都没拆,凝成块的白漆纠结在门板上,让房门就像到处长了乳白瘤子般恶心。
安纳斯站在莫悱家门外,静立出神。
透过猫眼,可以看见屋内的橙黄灯光,怕是莫悱一家正在招待莫广夏吧。
安纳斯站在门外,盯着那只猫眼,怔怔出神。声音感应的楼道灯很快就熄灭了,楼道登时陷入一片空寂的黑暗,只剩下那猫眼透出的豆大灯光,和安纳斯的瞳孔反射出的、带着泪意般的星光。
他被莫家人关在门外,想入室却不得,因为他不属于三年前的世界,更与三年前的莫家人毫无关联,至多一个因同落难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安纳斯很清楚,就算按门铃、莫家人来给他开门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明来意。
那扇好不容易打开、透出家的光明的门,很快又会关上,正如昨晚他为莫悱送水,莫悱接过水瓶、就很快关上房门一样。
——不受欢迎。
——不被接纳。
——不被倾听,更不被理解。
安纳斯在很多时候,被动得厉害,此时尤为如此,他明明站在莫悱家门前了,却因为找不到推门而入的合理理由而怔立当场,傻得就像个费尽心机、终于随队抵达绿茵场了、却临场退缩的球迷小子一样。
他害怕的,也许只是曾经默认为家人的人,对自己无情的冷眼与拒绝的客套话吧。
同居
无处可归,无以为家。
安纳斯一旦陷入这种彷徨感中,警觉性会大降到、连祈月烬已经走到楼层拐角处都没发现。
直到听得一声轻柔的呼唤——“安”,他才被冷水泼头般、打了个激灵,快速调整好表情,扭头望向楼梯下方。
只见,祈月烬抬起的右手掌心分明托着一朵青绿色的火焰,就像翡翠鸟展开的羽翼一般、优雅的燃烧着,又像是一块光芒溶溶的翡翠宝石,仿佛可以作为天空之城的动力源。
红配绿得黄,祈月烬的赤发掺了翠色,竟显出夕照般温暖的橙黄,让安纳斯顿时联想到了家中那盏为归人永驻的灯。
心头涌起莫名的情绪,但嘴上还是要讥讽几句的:“不愧是二炮啊,没听说过‘红配绿,臭狗屁;黄配紫,不如死’吗,你的品位是要有多乡村非主流,才能把自己搞的红红绿绿,活像个半生不熟的烂苹果?”
祈月烬偏偏头,在安纳斯说出的话中检索着陌生的名词:乡村非主流,最开始被称为“造型失败的非主流”,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主要表现在发型、穿着与气质上。现在泛指一种造型夸张、引人发笑的艺术表现形式,归为非主流一类。
那么,安说出这个词汇,到底是贬是褒呢?自己的造型很失败,却还是能吸引安的眼球?自己的造型很夸张,却还是能让安开心的笑?
不管是褒是贬,“安开心就好。”祈月烬浅笑着道。
安纳斯嘴一撇,【这家伙一定又想歪了】
不耐烦的晃晃手,安纳斯道:“二炮,你举着个火,是想当下一届奥运会的火炬手吗?现在做准备也太早了点,还有三年呢。再说了,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才有入选的资格,你杀人又放火,凭什么举着个火炬到处跑?玷污奥运精神啊?”
祈月烬一步步踏上阶梯,为安纳斯只说出了“奥运会”“火炬手”这类体育词汇、而未放出“你别上来”“给我滚下去”这类狠话,而心跳如小鹿般雀跃。
“安,”祈月烬已经站到与安纳斯视线平齐的楼道平台上了,他双手捧出青绿色的火焰,柔声道,“安,这是凉炎,只作照明用的。”
安纳斯挑起眉。不过,青绿色的火焰确实只传出寒潭水般的凉意,看来并不具备燃烧的功能。
祈月烬胆敢这样举着朵火,要么就是还未撤下隔断结界;要么就是旁人看不见这灵力构具出的青火。
看他猴儿献桃般托着火焰、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安纳斯移开直视他的视线,道:“二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祈月烬的回答可谓理直气壮:“跟随安。”
安纳斯侧着眼翻他:“我一没房二没车三没钱,哪供得起你这张嘴啊?我在此最后一次声明,我不包二奶、三蜜、四房!我只为找小猪仔而来,你,懂了?”
祈月烬刚开始还含着笑意,一听到“小猪仔”三字,表情登时僵硬。
翡翠色的火焰映照着他雪白雪白的脸蛋,让他的容颜看上去像是玉雕出来的一般。但是,他又瞪大双眼,嘴唇微张,眼神失焦,竟散出一股青面厉鬼才有的阴深气息。
祈月烬早就通过心眼,“看见”安纳斯在怔怔凝视莫悱家的房门了。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这栋楼有几十扇门,安唯独盯住莫悱所在的那一扇,这不明摆着,看门只是幌子,想莫悱才是真吗。
而且,此时安的视线,又在时不时的投向对门了。自己精心“调制”的青火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他更愿意看其后有莫悱的、稀松平常的一扇门。
祈月烬托着青火,转而凝视对面的莫家房门。
他的心眼非常顺利的看到了莫悱家的全貌,看到了正在电脑前奋战的莫悱、正在客厅闲谈的莫启和莫广夏、正在卧房收拾衣物的微笑笑。
原本平摊开的右手慢慢收拢手指,他空茫呆怔的表情上,慢慢浮现一个静谧的微笑。
那就像是在凌晨十二点,漆黑豪宅的大厅里,主人视若珍宝、价值连城的白玉雕女神像,突然勾起嘴角,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