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有人会来。杀了我,再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凶手就可以金蝉脱壳了。”
青风从暗处走出来,唰地一声,点亮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把漆黑熔成一片昏暗的红黄色,不明亮,却足够看清来人。
“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你,春少侠。”
站在床边的春谨然好不容易让眼睛适应了突来的光亮,脑袋就被青家三少的“敏捷才思”给震裂了,真是折服得五体投地:“你当然想不到是我,我都没想到是我自己。”
青风皱眉:“什么意思?”
春谨然叹口气:“你先把火折子灭了,就这种阴森森的光,照谁能像好人?美若天仙都成了牛头马面!”
青风犹疑不定,谁知道重归黑暗后对方会不会下毒手。不过另外一件事情他倒是可以确定:“你并没有美若天仙……”
“这个不重要!”春谨然翻个白眼,压低声音狠狠道,“再不弄灭,看管你的人就得上来了!到时说我俩密谋,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春谨然说得在理,而且就算他想对自己不利,只要自己喊一嗓子,楼下的守卫都会跑上来,谅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思及此,青风果断熄灭火折。
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热气,随着火光的湮灭,慢慢消散。
夜又恢复了清冷,一如窗口倾泻进来的月光。
“你到底想怎么样?”青风的声音很低,但仍带着防备。
“先说明,我不是凶手,”春谨然耐心道,“如果你现在冷静下来了,也可以自己用脑子想想,我是跟丁若水一起来的,在我们来之前,你弟已经中毒了,而且我要真想置青宇于死地,我直接拦着丁若水不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千里迢迢到蜀中折腾?”
青风皱眉思索片刻,似接受了这种解释,但仍不明白:“那你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春谨然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相信,你并不是凶手。”
青风迎着春谨然的目光,良久,噗地轻笑,带着点自嘲:“何以见得?”
春谨然耸耸肩:“就算青宇死了,还有青平,不管是从长幼论,还是从品行论,都轮不到你。难道你罔顾人伦残忍弑弟就为了给另外一个兄弟铺路?岂不可笑。”
青风愣愣地眨了眨眼,忽地乐了,一个劲儿道:“可笑,真是可笑,我怎么就没想到会这么可笑呢哈哈……”
春谨然知道他心中苦,也不说破,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不是我等外人好插嘴的。可现在因为这些,让一个孩子性命垂危,他才十几岁啊,你就忍心?”
“当然不忍!”苍凉的笑声戛然而止,青风忽然激动起来,“别说十几岁,就是几十岁,他也是我弟!”
朦胧夜色下,男人的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不知怎的,让春谨然想起了杭明哲。
一个软弱无能,一个轻佻浪荡,可软弱底下有着对小妹的怜爱,轻浮里面藏着对幺弟心疼,哪怕在这些弟弟妹妹的对比下,自己更显得不招人喜欢。
“我也不忍心,”春谨然真诚道,“所以我和你一样,想尽快抓到凶手。”
青风终于明白了春谨然的来意,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春谨然道:“适才在天青阁里的所有人,我想知道他们与青宇的关系,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大部分都是你的家人,可能有你喜欢的,也有你厌恶的,但我希望你能如实讲给我听。”
青风疑惑:“为何不问我爹?”
春谨然摇头:“刚刚我说了,这是青门家事,一来你爹未必喜欢我插手,二来,对于那些人,青门主不见得有你这个三公子看得清。”
青风借着夜色看了春谨然半晌,终于嘴角上扬,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真正笑容,很淡,却如释重负:“我爹做的最对的事,就是请来了丁神医,和你。
第25章 蜀中青门(十)
“其实早些年,家里并不是这样,”青风幽幽叹息,将头转向窗外,陷入回忆,“那时我还不太懂事,整天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面疯跑,爹也不爱训人,总是笑眯眯的,我娘和大娘二娘的关系也很和睦,闲来无事,经常坐到一起刺绣喝茶。直到我八岁那年,大哥得了一场急病,没救回来。之后大娘天天以泪洗面,我爹也一度消沉,后来不知怎么四姨娘就进门了。再然后,四弟出生,我爹这才重新有了笑颜。不过眼见着四弟越来越受宠,我娘和二娘都不乐意了,家里气氛渐渐微妙起来,到如今,已经快水火不容了。呵,有时候想想,还不如生在那寻常农家,倒简单快乐些。”
“听说,四夫人是大夫人的亲妹妹?”春谨然想起了来蜀中路上打探到的闲言碎语。
“嗯,大娘家里有三个妹妹,四姨娘是最小的那个,”青风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娘总说,是大娘故意把她妹妹弄进来的。因为大哥走了,大娘担心自己以后没有依靠,便硬把亲妹妹嫁进青门,这样等四姨娘有了一男半女,她也算半个亲娘,如果四姨娘能生两个三个的,她八成还会过继一个来养。”
“为了争家产吗?”春谨然只能这样想。
青风却摇头:“也不全是。你别看大娘从早到晚冷着脸,但她其实很在意我爹。有一年我爹染风寒,整个冬天卧病在床,她不眠不休地伺候了一冬,还时常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我就见过好几回。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