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举世哗然。昭宁帝震怒,下令严查。偏这时户部查账,查出郴州多年来商税竟被贪墨许多,去向不可考。两下里一印证,又是人证物证俱全,辨无可辨。徐魏当即被问责,枷锁回京。案子到了此处,再往下查,牵扯出的就不好说了。徐魏也清楚,因此竟是咬牙把所有都一肩扛了,但求到此为止,而护国公府也暗中四处活动打点。三司会审后,卷宗往昭宁帝案前一放,据说皇帝铁青着脸独坐了许久,最终还是高举轻放,只将徐魏判了斩监侯,余者阖家流徙,快刀斩乱麻的结了这桩惊动一时的大案。
太子痛失臂膀,重要财路又被断,正惊怒间,又一个惊雷毫无预兆的落下:昭宁帝下旨召回江南道按察使汪景芝,迁一品中书令。调西南道按察使杜欣至江南道,又迁中书舍人何靖为西南道按察使。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出乎朝臣意料,何衍之更是仿佛被砸了一记重拳,一下子灰败萎靡下来。原本以为泰半到手的中书令的位子旁落不算,竟然还被贬出京——从正二品中书舍人到从一品按察使,看似升了一级,实则远离中枢,西南道又是贫瘠艰苦、接壤的属国西夷又不算太平——种种迹象表明,昭宁帝已经知道太子与他的打算,因而生气敲打。太子是亲儿子,再生气,父子俩没有隔夜仇。可自己这里,日后仕途前程,怕就要到此为止了。何靖越想越彻寒,却已无可奈何。
同样悚然的还有太子。近来的连番打击之下,他先是有些措手不及,待镇定下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正成为别人刻意打击的目标。不会是宁王——否则早动手了,不会拖到今日。况且,中书令一事,他也没捞到好处。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太子目光晦暗的投向对面缓步而来的纤细少年,眼中几乎止不住的恼怒。
卫涟恍若不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平安侯卫涟,见过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太子此刻无心与他虚与委蛇,挥挥手让他退下。擦身而过的瞬间,还是没能忍住,冷笑着低声道:“平安侯好手段。”
卫涟垂首敛眉,表情依旧极为恭谨,只在嘴角弯起一丝细不可查的弧度,柔声道:“不及殿下多矣。”
太子身后的宁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如同伏天饮了一碗冰镇梅子汤,畅快适意的不得了。也不知太子是怎么与卫涟结下的梁子,反正美人自太子府回去后便大病一场,稍愈便开始一反常态的狠狠反扑,间接倒是对自己大有助益。虽然中书令之职旁落,但反正太子也没落到好,是以宁王看得很开。而且,有意思的是,种种迹象表明,此番动作,裕王府并无插手其中,纯是卫氏一力所为。如此看来,美人的手腕与能量,比他原先估计的还要再厉害些,若能收为己用,何愁不能一朝登顶?宁王一面思量,一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卫涟,美人病势初愈,清减了许多,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倒是更添了许多fēng_liú意态,无比动人。他忍不住上前,摆出关心的样子:“阿涟看着还有些憔悴,前儿我门下送来一对上好的雪参,回头就着人送来——瘦的这样,可不叫人看着心疼。”
被他的目光盯着,卫涟只觉那种赤裸裸的、仿佛要被扒尽衣衫的感觉又来了,眉心一跳,却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强忍了,低声道:“谢殿下关怀,阿涟愧不敢当。”
宁王哈哈一笑,心满意足的跟着太子走了,留下卫涟立在原地,暗中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