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坐在一旁含笑听着,端庄道,“使君,您与郡主这些旧情可否日后再叙?今儿是郡主入门的日子,弟弟等还等着向嫂子见礼呢!”
孙炅恍然,仰头哈哈大笑,“是了,竟是我糊涂了。”拍手从身后老仆孙福手中取过一下匣子,递到阿顾手上,笑着道,“初次见郡主,这是一点小玩意儿,还请郡主收下赏玩。”
阿顾收下匣子,见其中竟是范阳热闹繁华集市上一条街的铺子,不由吃了一惊,挺直背脊,“公公这份礼太重了,阿顾不敢收下。”
“你收下就是,”孙炅板着脸道,“当初神宗皇帝待我知遇恩厚,何止于此?我如今不过是效其之意给一点见面礼给先帝外甥女。再说了,”仰头哈哈大笑,“如今郡主已经嫁入孙门,我给了这些也不是给外人,将来郡主若有一儿半女,到底也不过是归在我孙子孙女身上。”
阿顾闻言面色一红,讷讷道,“公公厚赐,阿顾拜领。”
曹夫人面上笑容慈爱,也送了阿顾一个头面,金尊玉贵,论起做工,远不及长安天工坊手艺精雕玉镯,但宝光闪烁,显见的用料十分实在。笑着道,“孙府地方广大,我一个人主持中馈,十分疲累,如今郡主入门,我也可以缓一缓了。”
阿顾不好答这话,只好含羞带笑,抿了嘴不说话。
今日堂上陪坐的尚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中年白皙无须,但身材遒劲,形容威猛,瞧着是一员铁血沙场宿将,女子身着一袭褐色华丽胡裳,眸色微黄,容貌与孙炅也两三分相似,口音微微拗口,朝着孙炅曹夫人笑道,“阿兄阿嫂,你们得了这么一个可人的媳妇儿,我瞧着都羡慕紧了。也不知齐郎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也娶回家一个这般的媳妇来呢!”
曹夫人呵呵一笑,“齐郎人才出众,你日后自然有抱孙儿酒的时候。”转头对阿顾介绍道,“这位是你的姑姑,与使君同母,别瞧着使君如今位高权重,身世可谓孤苦,如今在世上的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可谓手足情深。你姑父傅弈任职镇军大将,执掌河东军马。”
阿顾便向着傅弈与孙安娘道礼,“阿顾见过姑姑,姑父。”
“好,好,”孙阿娘搀扶着阿顾,瞧着阿顾如花一般的侧颜,喜的不要不要的,“早就听闻郡主乃是天家贵女,如今一见,果然风姿出于众人之上。”
长辈见完礼后,就该轮到平辈相互见礼。一名红裳青年坐在一旁,身材颀长,容貌俊逸,额头系着一条赤色额巾,别有一种慵懒万事不放在眼中的风姿。瞧着堂中亲人和乐的模样,嗤之以鼻,宜春郡主的风采当真华美,如今众人都上赶着烧这口热灶,谁还记得冷冷清清离场之人,心中不忿郁闷之气泛起,直冲胸臆,“郡主嫂子果然好大排场!”
“二郎,”孙氏狠狠瞪了幼子一眼,斥道,“你是怎么和你嫂子说话的?”
“嫂子?”孙沛斐冷笑,“谁个是我嫂子,我嫂子又是谁?”暼了阿顾一眼,“‘由来只见新人笑,哪个见了旧人哭?’古语诚然不欺我。郡主觉得如今可是风光?仔细瞧瞧,底下遮了多少”起身朝着孙炅拱了拱手,“阿爷,这儿太憋气了,儿子待不住,先回去了!”扬长而去!
一时之间,堂上气氛僵冷下来,孙炅瞧着孙沛斐的背影,气的张口结舌。他素来性情暴躁,若今日当场揭自己脸面的是旁人,早就发作命人拖下去砍了。只是孙沛斐却是他素来最心爱的小儿子,实在舍不得。孙安娘瞧叫你了,忙迈上一步哈哈一笑,打圆场道,“二郎素来爱都汉人诗书,脾气有几分拗。若是我长子齐郎在此,定能好好劝劝他。”握着阿顾的手道,“阿馨最是个喜欢风头的,若是见着郡主,一定也十分喜欢。”
曹夫人面上恢复了一些颜色,和颜悦色对阿顾道,“你姑母说的是她膝下的一双子女,名唤道齐和道馨。她家的大郎年轻才俊,可是咱们范阳有名的儿郎,阿馨与你同岁,个性爽朗,是个地道的范阳贵女。”
“原来如此,”阿顾笑着道,“想来阿馨表妹定是个美人儿。”
“怎么说?”曹夫人奇道。
阿顾道,“姑姑是个大美人了,阿馨表妹母女相承,自然也生的如同花儿一样了!”
众人闻声都呵呵笑了起来。
午间餐盘摆设的十分丰盛,只是孙沛斐的骤然离席,撂足了阿顾这位郡主的面子,曹夫人尴尬不已,席上便一直不停的命婆子给阿顾夹菜,“范阳饮食与长安不同,重大鱼大肉,对于蔬菜风雅倒是不及长安普及,”笑盈盈道,“阿顾若是吃不惯,只管和母亲说,母亲总会替你操持的。”
阿顾闻言将箸置在一边,谢道,“多谢母亲关怀!”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她道,“阿顾此行是带了厨子的,若饮食当真不惯,只让他单独给我做也就是了。”
“是了!”曹夫人笑盈盈道,“我倒忘了,阿顾是郡主哩!”又道,“听说郡主在长安是有单独的郡主府的,你如今嫁到咱们范阳来,却是委屈了。咱们一家人住着,为你单独起一个府邸是不可能了,我想着在北园之中为你单独建一座院子,做你的居所,也让旁人晓得咱们孙氏沐浴圣恩,阿顾你觉得如何?”
这座节度使府邸占地极大,布局却十分简单明快,府邸的主人孙炅住着正中轴线后的院子,长子孙沛恩居处因地处靠北而被称为北园;次子孙沛斐居处称为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