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芙蓉园清冷怡人,不同于春日游园之时的明艳热闹,自有一种清冷自在的净丽。此时园径为雪色所覆盖,高大恢宏的紫云楼紧闭门户,整个园子除了守园的宦官下人空无一人。阿顾在园中雪径上推着轮舆前行,园中亭台楼阁、江景花草皆为冰雪所覆,池湾处自己当年手植的那株骨里红经过四年蕴养休养,今冬终于开了花,在极目园景雪白的枝头绽放,红艳艳的,烫的人心生欢喜。
阿顾披着狐裘大氅停坐在红梅树下,仰头瞧着枝头灼灼展开的红梅花瓣,心中一片欣喜之情,唇边泛出笑意。这幅画面落在立在一旁捧着手炉汤水伺候的丫头眼中,犹如神仙中人,清美夺人心魄。
“天气这般寒凉,”碧桐瞧着万籁霜天中阿顾伶仃的背影,着急道,“县主若当真喜欢梅花,回了屋里一边捧着热汤一边临窗观赏也就是了。何必一直待在外头,若是冷了手脚,回头发了风寒可怎么办?”
“别去,”红玉拦着她,眉宇间瞧着阿顾欣喜的侧颜露出一丝温柔欣慰之意,“公主去世之后,县主一直忧愁不乐,今儿好容易开怀了些,咱们就在边上候着,别打扰了她的兴致。”
从芙蓉园返回杨柳庄,一路上青围马车微微摇晃,一路上碧桐坐在车厢中伺候,瞧着阿顾眼角眉梢犹自焕发的喜悦精神,若有所思,“县主,您就这么喜欢红梅啊?”
阿顾握着窗帘低低道,“是呀,很喜欢,很喜欢!”
碧桐不解,“既是喜欢,便折一枝回去插瓶就是了,何必这么念着?”
阿顾瞧着车外皑皑冰雪,霜天野旷,眉宇间露出一丝怅忡惘然之色,“梅花绽放在枝头,风骨凛然,方是最美的时刻。若强折了回去插瓶,虽能挽住一时馨香,却很快就凋折了。这世上总有一些极美好的事物,喜之爱之,我虽然不能时时留在身边,亲之近之,可这么远远的瞧着,偶尔怀想一番,已经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了。”
碧桐眉宇间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县主您如今想的越发高深,奴婢竟是有些听不懂了!”
阿顾闻言睇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听不懂也好!”
马车一路北行,不经城门入长安城,直接绕行北沿城墙,往官道而去,御人忽的“吁”的一声急急勒住驾马,瞧着面前拦住马车去路的乡间少女横眉怒斥,“你还要不要命啊?好好走路忽然冲到马车前头来,还好我反应及时,不然撞到了,可怎么办?”
路间少女连连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小女子一时失了神,打扰了贵人一行。”
阿顾打起马车帘子向外张望,见一名十五六岁黄裳少女低着头立在车外,身子窈窕,衣裳料子不过是寻常粗布,上背着一个背篓,脚上踏着的鞋履边缘磨损,显见的不过是平民家境,许是附近哪个村庄的农家女儿,急着做活赶路,与马车撞到了,方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位小娘子,”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
罗珂听闻马车中少女询问之声,忍不住抬起头张望过来,见车帘下露出一张少女容颜,画眉仙目,虽因着守孝装束素雅静谧,依旧玉华光辉,一望之下犹粉簇艳光,恍若神仙中人,视线竟被这等清艳容色所压,一时之间抬不起头来。失神顿了片刻,方回过神来,慌忙答道,“劳小娘子垂问,奴家不过是吃了一吓,身上溅了些尘土,并无其余大碍。”
“那就好,”阿顾点头道,“这条路是车马大道,小娘子日后行走当当心些,若是当真撞上了,可就让家人担心了!”
罗珂垂目谢道,“多谢娘子提点。”
“嗯,”阿顾点了点头,放下帘子,吩咐道,“继续走吧!”
御人“哎”的一声应了,扬起马鞭挥斥在驾马身上,拉起马车继续前行。
午后回到杨柳庄,凤仙源一早前来拜访,如今在庄中等候,阿顾瞧见了久别不见的师姐,眉宇间扬起了欢快的容颜,“师姐今儿怎么来了?”高高兴兴的吩咐碧桐准备茶点,二人在房中坐下,“若是早知道师姐今儿回来探望,我就不出门了!”
“也没有等多久,”凤仙源微微一笑,“我近来得闲,想着阿顾你在庄子上度日,便过来瞧瞧你。”瞧着杨柳庄风光清雅,屋舍俨然,“瞧着你在这儿日子过的挺惬意的!”
“这儿风景美,如果不介意其他,确实挺惬意的!”阿顾道,“今儿个我去芙蓉园,瞧着从前植的一株红梅开的极好,竟是瞧的出神了。这方回的迟了!”
“你呀,”凤仙源嗔道,“知道你素爱梅花,不想竟爱的如此痴迷,”又道,“我瞧着这红梅,也像是阿顾你的化身了!”
阿顾唇边泛起一丝自嘲之笑,“我如何比得红梅呢?”眸光微微黯淡,“冬日自有北风,梅花不过是点缀之意。红梅能够开在冬日里,静静绽放,也是好的!”
凤仙源闻言眼睛眨了眨,虚领了一下阿顾的意思,心中怜惜,扬眉道,“我认识的阿顾,从来都是自信洒脱的,如何竟效这种小儿女之态?”眉宇间敛着一丝怜惜之意,“梅花绽放枝头,自有凛凛风姿,又何须这些有的没的。要我说,冬日怜惜梅花,所以降下白雪,增添了红梅灼艳姿态。你瞧,白雪覆在梅花枝头,是不是很美?”
阿顾闻言瞧了凤仙源一眼,“听着师姐的话总是让人心中开朗,”
“我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百岁春没有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