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霄冷笑道:“与你为敌尚能活命,这是什么道理?”
鬼叶嘻嘻笑道:“小僧自会每日打断你全身的骨头,再悉心治疗。治好了再打断,要叫你每日里求着小僧取你性命。”
百里霄闻言难免脸色惨白,反倒再度提起弓箭,却立时被陆升扣住手腕,那边厢郭骞已经倏然睁开了双眼,两眼又是黝黑无光,高出众人一个头的身躯犹若铁铸般结实雄健,黑发披散,咧嘴露出了森冷笑容,低声吼道:“杀——”
百里霄忙抽出佩剑道:“陆大哥,我挡住,你快去搬救兵!”
陆升心中苦笑,慕兰堡中被杀得十室九空,如今却往哪里搬救兵?
二人分散往两头逃,郭骞见状,索性抱住露出地面的一截石柱,大喝一声,自地里将石柱拔了起来,横地里一轮,仿佛平地刮起了旋风,百里霄躲闪不及,被石柱击中后背,顿时身躯飞腾跌落、胸骨折断,喷出一口鲜血,伏在地上无法动弹。
陆升见状惊怒交加,再顾不上自保,悬壶划出一道银色闪电,朝着郭骞劈斩而下,厉声喝道:“郭骞!你还要错上加错不成!”
鬼叶望着悬壶,眼神灼热,才要起身,却又忍耐坐了回去,喃喃道:“也罢、也罢,不过是将死之人。待你死了,悬壶便不必再去寻你了。”
郭骞却呵呵一笑,两手抱住石柱轻松一挥,悬壶当一声砸在石头上,陆升顿时手臂发麻,踉跄后退半步。悬壶能斩邪物,却不能斩凡物,这却是当初陆升请谢瑢改造后的成果,如今看来,却未必是好事。
陆升一击失手,郭骞并不趁机追杀,仍旧高举石柱,要将倒在地上的百里霄砸为肉酱。陆升大急之下,飞身抬腿,狠狠踹在郭骞后腰上,只觉好似踹到了一块铁板,反震力透过鹿皮靴,震得脚踝疼痛欲裂。
郭骞不由自主往旁边斜了半步,百里霄拼尽全力翻身躲闪,那石柱堪堪砸在身旁,将泥地砸得塌陷一个大坑,四周蛛网样裂开许多纹路。
这一下郭骞大怒,扔了石柱,反手抓住陆升的脚踝,竟将他倒提了起来。
陆升半点不敢迟疑,踹开郭骞时就取出玉符狠狠捏碎,脚踝却突然一紧,眼前天旋地转,景物颠倒了过来。
刹那间,天地间好似骤然变暗,光芒尽数被吸附在陆升手中的玉符上,一点光团耀眼刺目。郭骞被那白光照耀,突然发出刺耳怒吼,随手将陆升远远抛开了。
鬼叶也喊了一声不好,掏出金刚杵,足下飞奔而来,却也被那白光一弹,身躯顿时弹飞开来,带着条血线远远落入沙柳林中没了动静。
陆升却如坠白雾当中,四周白茫茫一片,身躯载沉载浮,渐渐好似落在谁人臂弯之中。
白雾渐散,陆升这才察觉,他果真在谢瑢臂弯之中,谢瑢衣着同那日迎神舞时一般无二,白衣如云,外罩轻纱如雾,飘飘渺渺,犹若仙人之姿,一头浓黑光亮的长发犹若黑玉,顺服披散在身后,通身萦绕洁净白光,眉目安详,俊美超凡。
陆升喃喃道:“阿瑢……”
谢瑢却柔柔一笑,将他轻轻放下来站稳了,这才竖起根白玉雕琢般的修长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身形却轻盈升腾,白衣招展间,再度祭起手势,旋身踏足,周身银色符纹一圈圈萦绕扩大,仿佛明月般扩散层层银光,照耀四周。
黄沙荒地、灰白岩石、血红尸骸、灰褐沙柳、枯槁土丘……尽数笼罩在柔和月色下,透出沉静安详的气息。
谢瑢容色沉静圣洁,手指轻轻一动,天地间顿时响起铃声,清澈纯粹、直震神魂。陆升只觉一柄大锤狠狠砸下来,呼吸也随之一窒,便有些承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郭骞更是如遭重击,高大身躯颓然跪地,嗬嗬的嘶哑低吼声中,突然七窍流血不止,腥恶臭气散发开来,谢瑢又一翻掌,银辉愈发夺目,竟将那恶臭也化解得干干净净。
谢瑢神情淡漠,如神明附身,再度显露出非人非鬼、非男非女的出尘之相,袍袖随符纹翻飞,左手剑指,右手拈花,突然旋身落回地面。
叮铃铃——
铃声再起,天地变色。
郭骞突然发出震耳怒吼,褐色肌肤下爆出盘曲恐怖的筋脉,仿佛树根又好似无数怪虫,隆起直至撑裂皮肤,透体而出,竟自他头颅、身躯当中剥离出一个形状诡异的赤红色肉块来,好似一团树根、又仿佛一颗长满绒毛的心脏,时时收缩、鲜血淋漓滴落。
待最后一根根须自郭骞脸上剥离,飞溅出一阵血花后,那汉子连惨呼也发不出声来,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那团怪肉却好似生了双眼般,悬浮在半空四处窥探,随即选中了陆升一般,朝着他扑过来。
陆升骇然,手忙脚乱横剑欲挡,谢瑢却突然睁开双眼,两手掐了个繁复的法诀,好似千重莲瓣层层盛开、光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他身周的符纹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与此同时,散发银辉的符纹出现在那怪肉周围,团团包围,层层收紧。那怪肉好似困兽般在牢笼里左冲右突,却丝毫没有办法,全身根须都在愤怒颤抖。
符纹却仍是团团旋转、收紧,最后化作一颗拳头大的银色光球,待谢瑢一招手,便乖巧飞回去,落在他手中。
他托着那银色光球,再度转过身,走到陆升面前,用仿佛一道散发银光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陆升面颊,铃声第三次响起,谢瑢随即好似风卷残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