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过短短说了两句,谢瑢同鬼叶已经过了数十招,招招致命、快如鬼魅,叫人眼花缭乱,只见虚影朦胧,却根本追不上动作。郭骞虽是贱民出身,却终究自幼受父亲指点,身手在同乡之中也是拔尖的,如今见了那二人,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中原内外,却还是有高人的。一时间心潮澎湃,竟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陆升忙喝道:“郭骞!”
郭骞方才回神,只觉阴冷刺骨的杀气扑面而来,顿时跌坐地上,手掌被割破一道巨大伤口,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竟顺着伤口往手心肉里钻。郭骞骇得大叫一声,连连甩手,甩了半晌才察觉陆升正蹲在他跟前,神色古怪,他才察觉自己失态,讪讪收回手来,半个掌心被割开一道伤口,鲜血淋漓,却并无什么往里钻的怪物。
陆升借着火折子光芒替他草草上药,远处已隐隐闪现火光,更有守城兵呼喝声传来,陆升道:“你快走,若被认出来,我也保不了你。”
郭骞自然知晓厉害,他忙一点头,转身跑进黑暗之中。
因妹妹郭雪带着外甥女住在耳子巷中,郭骞隔三差五就会溜出军营,前来探望二人,做些砍柴挑水的力气活。故而对这四通八达繁复诡异的巷道十分熟悉,郭骞七拐八绕,便远远离了骚乱中心,也不曾遇到任何人。
然而他却跌跌撞撞闯进一间破屋中,死死握住剧痛的左臂,面容狰狞扭曲。也不知是中毒亦或时疫,先前的伤口如今好似火烧一般剧痛,更自伤口到手臂仿佛筋肉摧折,痛得这坚韧汉子也险些压不住惨呼。
绝不可……死在这里。
郭骞只死死咬住手臂强忍,周身汗出如浆,却已连动一动也没有力气,眼前如走马灯般连番浮现父母弟妹的面容,最后却化作那年轻的行军司马,白皙清俊的面容被烈日炙烤得发红,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坚毅,浮现出温柔笑意,将宏伟壮丽的美梦与野望注入他心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郭骞,豪杰出乱世,你如何能甘心一世做个低阶的军官,碌碌无为,泯然于众生?”
至于最后那几句究竟是陆升说的还是他压抑心底已久的不甘愿,郭骞在昏迷前,却已经分不清楚了。
守城兵赶到前,谢瑢同鬼叶却都已经停了手,先前激斗,也是不分胜负,如今各自站在一截墙壁上彼此对峙。
鬼叶咬着金刚杵一头,吃吃笑道:“不错,不错,你真厉害。若是有机会,我愿同你打个十天十夜。”
谢瑢缓缓收了他那柄非金非石的玄黑短剑,只沉声道:“第七日可分胜负,过了第七日,便不必浪费时日。”
鬼叶道:“你这人,当真小气。那可造之材不让给我便罢了,多同我练几日拳脚也不肯。”
谢瑢不同他纠缠,只问道:“还打不打?”
鬼叶却连连摇头,也将金刚杵插回腰间,对谢瑢陆升两手合十,肃容道:“不打了,那东西已经逃了,打了也白打。小僧告辞。”
陆升才道:“站住——”
鬼叶只冲他阴冷笑笑,说道:“小哥,我喜欢你。你可要勤加修炼,下次多同我过几招。若是炼得不好,小僧就捉你回净业宗,烤熟了献祭。”
随即转身遁走,那雪白僧衣飞快兔起鹘落,竟在房屋顶上如履平地,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谢瑢也自墙头跳下来,沉声道:“拦不住他,让他去罢。”
若是连谢瑢也拦不住,只怕天下就无人能挡住了。
陆升垂头丧气,一张脸板得犹如冰块,周围却传来刀剑铿锵的声音,一名男子大喝道:“杀人的恶徒,哪……哪里逃!”
第65章 侠客行(四)
在陆升同谢瑢周围,好似潮水般涌出一堆守城卫兵,将二人团团包围。陆升右手抖得厉害,换左手摸腰间,却发现出府时匆忙,未曾带着腰牌,只好对为首的中年将官拱手道:“大人莫要误会,在下辽西营行军司马陆升,这位谢公子……是我朋友。我们也是听见呼救声才赶来的,杀人凶手已经逃了。”
那中年将官虽然同陆升兵刃相向,却在火把照耀下,见到了这二人衣着华贵,那一言不发的公子更是气度雍容矜贵,是个神仙样的人物,他不知此人来头,却不敢怠慢,便命部属收了兵刃,也不问陆升腰牌,便拱手回礼道:“不敢、不敢,陆司马,卑职乃都护卫队长杨充,陆司马和谢公子急公好义,杨某先行谢过。”
杨充的幕僚已快速检视过尸首,前来禀报道:“杨大人,连赵轩德在内,合计二十七人,全数毙命。”
杨充闻言,却露出半欣慰半懊恼的神色来,叹道:“可惜没一个活口。”
他见陆升神色凝重,反倒笑起来,安抚道:“陆司马不必担忧,这赵轩德是西域都护府内一伙盗贼的头子,这群盗贼作奸犯科,心狠手辣,下手时屠尽受害者全家,恶行昭著,早在悬赏捉拿的名单之内,前几日竟胆大包天,连那揭罗宗行寺的法器也盗了,如今也算……死有余辜。只可惜偷盗的财物却都不知去向。”
陆升道:“辛苦杨大人。”
杨充笑道:“不敢当,分内职责罢了。”
他见谢瑢不爱开口,也不去自讨没趣,只对陆升献了点殷勤,询问清楚了杀人逃逸者的形貌,得知是净业宗的人之后,却有些不以为然笑道:“净业宗?陆司马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净业宗传闻以杀戮为修行之道,为正统佛门不齿,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