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接过茶杯,慢慢喝了几口热茶,心头却是混乱一片。
那大王庄群妖、滔天洪水、连同无边黑水之上,宛若月神降临的贵公子,莫非从头至尾,都是他在做梦不成?
梦个美貌姑娘也就罢了,那谢瑢再如何风华无双,却终究是个男子,梦来梦去,也是无缘。
陆升索性不再多费神思,起身穿衣,洗漱完毕,又请来庄头询问,原来附近并无大王庄,却有个大李庄。
那庄头道:“功曹既然同我家公子交好,小人实不相瞒,我们这小李庄是小谢公子名下的产业,那大李庄,自然便是大谢公子的产业。却不曾有甚么大王庄。”
陆升颔首,谢过那庄头。他同百里霄正在客房的院子里同庄头问话,突然敞开的院门外冲进一道青色鸟影,一面嘎嘎乱叫,一面朝陆升右手狠狠一啄。
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紧追其后,慌张叫道:“小飞!小飞!”
庄头同几名庄农大惊失色,要去捉拿那胆敢袭官的绿头鸭,那绿头鸭却扑扇翅膀,动作灵活地闪避了众人七手八脚的追捕,竟一跃飞出了院门,惹得一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那绿头鸭一身绿毛生得油光水滑,偏偏额头上长出一抹艳丽红色,十分醒目美貌,陆升只觉眼熟,倒不如何计较被它啄了一口,轻抚手背,沉吟片刻,突然间想了起来,不禁喃喃低语道:“令狐飞羽?”
那庄头诚恐诚惶,上来问道:“功曹,可有受伤?那畜生冲撞了大人,小的定将它捉来为功曹赔罪。”
陆升甩甩手,笑道:“庄头言重了,不过是只绿头鸭,我还跟它计较不成?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我等叨扰了诸位。”
庄头连说不敢当。
陆升转头对百里霄说道:“……回去罢。”
心中却有些意兴阑珊,他不过睡了一觉,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听起来好似省心,却未免有被人玩弄于股掌间之感。
二人收拾行囊,将那香炉也一道收起来,离了小李庄,回建邺复命去了。
距离二人策马而行的官道十余里外的山上,一座精致马车停在松树下。
谢瑢神色疲倦,斜倚在软榻之中,透过车窗眺望那二人飞驰,绝尘而去,一只虎纹小花猫趴在他腿上,时不时舔舔爪子,睡得十分惬意。
悬浮在车厢里的赤红独脚鹤将车厢里烘得暖意融融,嗓音低沉道:“收复相柳之后,此一功也;得了地狼之力相助,往后寻宝如虎添翼,此二功也。公子收获颇丰,不虚此行,此人当真是公子的福星。若是多活些时日,对公子有益无害。”
谢瑢失笑道:“你倒对那小子关怀备至,莫非看上他了不成?”
那火鹤道:“公子将我遗落在十里坡,是陆升捡到我,送还给公子,此人对我有恩。”
谢瑢眯了眼,仍是笑道:“既然如此,我将你送给他算了。”只是嗓音中却是冰寒渗人,连他腿上的小猫都突然抖了抖,滚落脚边,缩在软榻之下不敢动弹。
那火鹤低垂下头颅,“毕方造次了,请公子息怒。”
谢瑢缓缓合上眼眸,却不再开口。
初见时,那青年曾对他说道:“你长得这般好看,何苦要轻生?”
天池水淹大地时,那青年不肯弃他而逃,毅然道:“……不能留你一人。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也好。”
那地狼眼看要取他性命时,他不曾呼救,却反倒叫谢瑢快逃。
这般满腔赤诚的傻瓜,如今却不多见了。
谢瑢心中戾气渐消,下令道:“回去吧。将那小子送来的桂花鸭摆上,请他来喝酒。”
马车动了起来,粼粼碾过山间碎石小路,往建邺城方向行去。
第15章 贺新郎(一)
陆升下了卯,同沈伦喝酒,便将小李庄之事同他说了一遍。
说的自然同百里霄禀报之事别无二致。
沈伦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叹气道:“想不到,竟果真是几头野狼生事。”
那道士的尸首也寻到了,此案自然了结得干脆利落,陆升也只将疑惑压在心中,不曾同任何人提过。
如今对着挚友也隐瞒,一时间不禁有些心虚。
好在沈伦也不如何关心,转了话锋,同陆升聊起其它事来。
陆升自然乐意配合,二人相谈甚欢。
翌日陆升收到谢瑢的帖子,便欣然赴会,前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