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金国平不是一个弱小的人,他不需要大家的照顾和怜悯,家人越是对他好他越感到压抑,好像曾经犯下的过错,在打他的脸。所以家人越是对他客气,他就觉得这个家离他越遥远,好像自己不再是家里的一个成员而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个客人想一头撞向那棵樱桃树,主人紧锁的眉头钩住了他的双腿,这个客人想纵身投入井底,主人温柔的眼底燃起希望。金国平左右为难的坐在板凳上,只有梦回小时候,可是,时间让一切变得苍白无力,他必须接受现实生活,他必须要迈出人生第一步,他必须要面对亲人,尽管心里憋屈、困惑、绝望,迷茫、他必须顾忌满头白发的感受。站在屋檐下,金国平望着老天爷挂起的雨帘和地上溅起的水花,眼前一片茫然。
一个下午,赵桂芝带着金国平来到金永锋坟前。金国平好多年没来给父亲上坟了,他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点上祭纸,然后低下头,陷入无限的自责中,祭纸吐出红红的火苗,那是逝者生命化成的温暖和力量,将那一只只欢快的纸蝴蝶送入空中,停落在赵桂芝的白发上,化成了恩爱的泪迹。赵桂芝对着那些黑蝴蝶轻轻地说:“永锋,三儿子来看您了。”
可爱的黑蝴蝶翩翩起舞,舞出了赵桂芝一眶的眼泪。赵桂芝并没有去抹,而是任那眼泪流淌,继续对土里的男人说:“如今,国平不能再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下去了,得让他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如果他不走,他身上的肉要被凶狠的眼神剁成肉泥,人性将被唾沫淹死,骨气要被人用指头戳弯,男人的自尊永远要被人踩在脚板下。”
金国平的头低得更低了,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伤心的泪水浇灭了燃烧的祭纸,浇灭了香烛,淋**黑蝴蝶的翅膀,也淋**那份愧疚的心灵。
赵桂芝继续往下说:
“永锋,不管儿子出去是逃命还是送死,就是不能让他留在赤北空山遭人白眼;如今这个世界守在家里大家都不好过,到头来必是死路一条,走出去才是希望,我不忍心看见孩子们痛苦的生活在我的身边,‘战斗就是为了更多的人活着。’这是我们相识的那一晚您对我说的话。让儿子去战斗吧,让他们更好的活着,好不好?”
赵桂芝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继续说:
“永锋,现在您不能安安稳稳的躺在这里,您要常回来看看我们的孩子,看看我们过的牛马生活,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您商量,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请教您。人们有吃有喝还读了很多书,却越活越不知足,越活越不文明,这是为什么?如今这个社会到处是陷阱,遍地是地雷,一不小心就踩着了点,把你炸成渣男,当年您在东北抗日的时候有这么多陷阱吗?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地雷一响因该是光荣了呀,为什么成为“渣男”了呢?难道现在的杀伤性武器更厉害了吗?为什么男人说chù_nǚ要到幼儿园去找?永锋,这个社会到底咋了?还有救吗?谁来拯救?是谁祸害了我们的信男善女?过去我们说空投是泯灭人性的,现在,他们居然说空投是进一步杀死杀伤性武器,原来我们战死是为了国之存亡,现在他们战死是为了金钱和美女,难道生命还没有贪欲和金钱可贵吗?
永锋,我害怕,您回来看看我吧,我越活越迷茫,越活越不知道咋活了,您回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吧,他们成天跟土匪似的,到处争钱,四处找女人,人毛都看不见,我感到好孤单。永锋,我好想好想您回来,尤其是孩子们希望您当爹的支持,他们太需要您的鼓励,求您回来看看孩子们,您不需要陪孩子们走,也不需要给孩子们说什么大道理,您就在孩子们生活的梦里走一趟,隔三差五走一趟,让您的影子在孩子们的心里住下,当孩子们的心里有您这个当父亲的形象的时候,他们才有往前进的勇气。”
抗日胜利后,一个女子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赤北空山照看金永锋的老娘也就罢了,为什么还给他生一屋娃娃呢?现在,孩子们大的大小的小,正需要他当爹的支招,可他死了,散手不闻不问了,把人世间的一切艰难困苦留给她一个女人来管理,她一个妇道人家使出了吃奶的劲来盘活这一屋娃娃,又遇上了这么个失去诚信的社会,她纵有七十二变,也无法看护好每一个孩子啊。这四十年来她有千言万语要诉说,而他却躺在这寂寞的土地上不能为她分担,不能听她诉说,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吟泪。
赵桂芝蹲下身,把手放在金国平的肩上,看着儿子的脸,心痛的说:“国平,爹不是你害死的,没人恨你,也没人怪你,楼山木你也收拾了,大亏你也吃了,你该振作起来走自己的路了,你再不走,吕大头已经轰炸我们的拉斯拉夫大使馆啦,又要在南海出骚主意,你出去发奋图强,想出一条路路,多挣钱才是办法,将来我们也研制监听器。我相信你,我也知道你不笨,可聪明是你的敌人,把好你这张嘴就远离了是非。你得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不要对过去念念不忘,不要对家人依依不舍,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良心,因